傍晚,临晋城。
卫觊正在城内衙署偏厅用茶,因为黑熊喜欢,许多人也跟着饮茶。
他围坐在火塘前,饮茶思索着关中与河东的关系。
从地理上来说,河东就算不是关中的咽喉,起码也是鼻梁骨。
最关键的是河东的食盐,关中与河北早晚要争夺河东。
不为什么军事安全,就单独是食盐一项,就值得、也必须开战。
食盐的利润太过于丰厚;钟繇能征召八千大军,靠的就是河东食盐专营的配合。
大概再过两个月,此前关中积蓄在民间的食盐就会紧张。
一个月内,必须拿到河东运输来的食盐。
这个食盐拖的越久,那关中就越被动。
长期若不能解决,食盐走私的暴利之下,会严重动摇扫平关中各部带来的统治威望。
而这场注定要爆发的战争面前,卫氏一族该何去何从?
这场战争跟关中的不一样,他在关中,是孤身一人。
卫氏一族在河东,是能带动两三千豪强联军变更阵营立场的郡望大姓。
踌躇忧虑之际,就听脚步声急促,临时征发的书吏仓惶而来:“长史公,镇北将军来矣。”
“在何处?”
“去了将军府,派人来传韩琦。”
书吏急忙说:“仆见韩琦匆匆而去,又不见使者来见长史公,故来相告。”
“无碍。”
嘴上说着无碍,卫觊还是起身走向后堂,重新检阅周边各县的籍册、府库各类版籍信息。
县府隔壁不远处摘掉牌匾的将军府邸。
甄宓伺候黑熊用餐,还端来一小瓶新酿好的菊花酒。
每隔两三天,黑熊都会从长安返回。
长安与临晋之间驰道相连,不到三百里路。
甄宓如果想要带着临晋这里查抄的物资,与粮食去长安,陆路行走怎么都需要三天时间。
而走洛水、渭水漕运,需要两天时间。
对黑熊来说,长安入夜执行宵禁后他出发,大约一个时辰就能抵达临晋。
现在骑术越发娴熟,沿途治安也是大好,所以体力、精力消耗都小。
黑熊饮着菊花酒,这是秋后各类菊花混合酒液浸泡陈酿而成。
陈酿时间也不算长,大概酒精能萃取花香。
这让黑熊不由想起了香水,他是真的不怎么懂化学,但也知道酒精的效果很活泼。
太平盛世时不分士民都有饮用菊花酒辟邪的仪式、习俗,但乱世以来,也就士人、官员们还保持这样的习俗,以缅怀记忆中的太平时节。
所以黑熊的记忆里,家人之间就没有饮用什么菊花酒的习俗。
甄宓见他沉眉思索,就笑问:“郎君又在想什么?可是思虑河东食盐?”
“我在想菊花,也想到了青州兵。至于食盐,我在等崔琰,崔琰在等袁尚,这个不能急。”
黑熊随即露出笑容,扫平关中群帅后,各处男女精气神都有一种升华。
不止是虎牙军,各县普通百姓都是一样的。
压在每个人头顶的阴云仿佛被一剑斩破,秋雨季节结束后,所有人都在享受冬日前的温暖阳光。
甄宓不觉得自己比普通官员士人差,但也知道自己很难琢磨黑熊的思维。
尤其是这场战争后,黑熊变化更大,坐在那里吃饭时,周围亲近仆从都不敢言语。
就连她,也感觉黑熊气度威仪变化如似讨平公孙瓒时期的袁绍。
可谓是,顾盼之间威仪自生。
带着疑惑,甄宓询问:“这菊花与青州兵有何关联?”
“有,大约九月底,青州兵全员忏悔、剃发完毕。按着我与郭泰的约定,要重编青州兵,赐予新番号。”
“郎君是想新番号?”
“嗯,我饮你这菊花酒时,恰好有灵光闪过,取纸来。”
“是。”
甄宓快步去书房端来一盘竹纸,上面还有个小砚台。
黑熊手里已经出现鹅毛笔,蘸了蘸墨,捉笔书写第一行:‘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随即又是第二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甄宓望着这种新题材的诗,再看看黑熊的发自内心微笑的侧脸,一时之间仿佛置身无数菊花、金黄甲士簇拥之下。
紧接着,她越发断定,这首诗里藏着黄巾军。
“我在想如果青帝转世为人,应该会叫什么名字。”
黑熊自言自语,捉笔在末尾落款四个字:黄巢居士。
甄宓沉眉思索,青帝主万物萌发、生机,秋来万物枯黄肃杀,叫做黄巢也似乎是理所应当。
她看着‘黄巢居士’四个字,已经断定青州兵那么快转换立场的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