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谦只是化名,我是宋微子、墨子之后,梁国黑熊。”
稍稍停顿,对惊讶的甄宓说:“船队上下四百余人,目前就你知我姓名出身。”
说罢黑熊起身要走,又停下,说:“稍后我会送来清水、恭桶之物,你若是想沐浴,目前不方便,等下次船队靠岸时就给你烧水。”
至于自己洗澡,黑熊都是跳进河水里跟大伙一起洗。
没必要给甄宓配什么侍女,别看她是袁熙的妻子,黑熊也听说过她的过去。
汉末大乱以来,甄宓幼年丧父,后来又丧掌家的兄长。
她自幼生活也非锦衣玉食,自己做女红,伺候母亲、嫂子、婆婆十分周到。
现在的世家,还处于原始积累阶段,越是顶级的,就越是清贫;越是想跻身顶层世家,就越要保持清贫门风。
很多重臣也是维持表面的清贫,出入、办公时穿浆洗泛白的半旧衣衫,可家里妻妾浑身锦绣。
汉末大乱,连天子都得饿肚子。
从上到下,没人能置身事外。
黑熊离去后,甄宓先是伸手拿起血桃捧在手心,就见桃皮表面细微毫毛齐整,手感清凉。
指尖轻轻扣动桃绒,却没扣下什么。
又贴近鼻翼闻了闻,桃香浓郁令她一时有了沉醉之意。
放下桃,才端起米饭用餐。
只有一碗米饭,一碟凉菜,半碗浓白色的鱼汤。
用饭后,轻微的饱腹感抚平了心绪。
才细细把玩血桃回忆黑熊,起码这是个有修养的小郎君。
她早已习惯男女看她的目光,自然能察觉黑熊目光中的热切与克制。
只是命运无常,当年风头无匹的袁家也有衰亡气象,更何况这位小郎君?
她听的很清楚,黑熊介绍自己时自称宋微子之后,只说了籍贯姓名。
没有谈及现在的家室,说明父祖两代人就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官职,祖上五代以来没有出过两千石。
宋微子、墨子之后不算什么稀奇出身,梁宋之地现存的家族几乎都能与宋微子扯上关系。
先秦以来的公卿士大夫体系,传承到现在依旧存在晋升壁垒。
两千石就是绝大多数人的天花板,天花板以上就是卿职,天花板以下就是士大夫。
失血太多,甄宓体力虚弱的同时,反而可以冷静思考自身的处境。
旗舰底舱,黑熊翻找丝绸。
他虽然能夜视,可光线不佳的情况下,看的是轮廓条纹,颜色会失真。
他找了一匹朱红菱花暗纹绸缎,又取了一匹品质最好的素绢,然后是一匹淡色水蓝兰竹纹刺绣的绢,最后一匹粗眼黑绫纱。
帛是最基础的丝织品,绸缎锦绣绢缯绫纱等等之类,都是不同工艺、特点的丝织品。
至于针线之类,只能去找随船妇女去借。
黑熊抱着四匹丝织品回来,他人没到脚步声先来,揭开帘子时就见甄宓已坐端正,就将丝织品放在一边说:“我就睡在隔壁,对面两个舱室储放了铠甲器械,也有一些书籍。你若无聊,可以阅览这些书籍。”
“敢问郎君与曹公何仇?”
甄宓看一眼丝织品,以她阅历来看,都是当世上品。
河北中原早就在二十年前黄巾之乱时打烂了,纺织业遭受重创,黑熊送给她的这些丝织品都来自江东。
甚至那匹暗花菱纹朱红绸,是一匹华贵的蜀锦。
“曹操兵役频繁,我近亲多因此而殁。就连我,也被抓去服役,染病险死。所以我与曹操有破家、杀身之仇,待我力壮,必不饶他。”
“妾观郎君姿貌言举也是衣冠传家,何以沦落至此?”
甄宓不解询问,哪怕河北袁绍为了凑集军资压榨大族到处挖坟,可依旧对衣冠子弟予以基本的尊重,起码不会拉走服徭役。
对此,黑熊笑了笑:“我良家子也。”
甄宓秒懂,这是连寒门都不如,就是个有自己田产的富农,农闲时还要外出打工的家庭。
这样殷实人家,才是乱世最先倒霉的人。
遭遇乱世,上面的人有关系,下面的人光脚不怕穿鞋的。
谈及家世出身,黑熊不愿与甄宓多相处,就说:“我夜中要引领船队,你若觉得舱内沉闷,入夜后可来雀室吹吹风。”
“是,郎君慢走。”
甄宓起身,半躬着身送黑熊离去,才低头返回舱内隔间。
她也是意外,良家出身的黑熊竟然如此慷慨,将蜀锦就这样轻易送给她。
翻开四匹布料,她仔细观察纹理色泽,构思新衣物的用料搭配。
回到雀室顶上,黑熊拿一张弓把玩,弓是一石两斗弓,也就能射个兔子、狐狸这类小型、皮薄的动物。
用的也是轻箭,好处是拉满后弓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