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孙见贺世贤一脸严肃,好像要将来援的人治罪的模样,禁不住玩笑道:“大帅不必如此,说不定是西虏过来给我们助的阵。”
贺世贤一愣,随即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道:“西虏?”
“咱们跟建奴才真打几年?跟西虏都打了几代人了!”
“陈老哥莫以为他们拿了抚赏,就真的会为我们出力不是?”
“我才不会像都司府的那些大人一样,做这种梦。”
贺世贤开怀大笑,身边的人便也跟着笑,悲戚的战后氛围终于稍稍得到缓解。
贺世贤笑了一会儿停下来道:“等罗哲回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陈绍孙闻言也不再多说,他只是暗自打算等见到沈阳来援的将令时,替他说些好话。
想着,陈绍孙又抬头望了望尚未来得及打扫的战场,入眼处全是断臂残肢和零落的刀剑。
殷红的鲜血浸透了阵前大片大片的泥土,落在地上的旗帜和倒毙的战马在夕阳的余晖下,构成了一副凄凉悲壮的画卷。
他禁不住感叹一声道:“真是一场恶战呐!”
徐忠瑞也跟着叹气道:“建奴实在是凶悍!”
“倘若不是大帅平日里爱兵如子,兄弟们临阵用命不愿辜负大帅,我们恐怕都撑不到陈将军您来援。”
贺世贤哼了一声道:“什么凶悍?”
“不过是仗着兵坚甲利罢了!”
“朝廷要是能给儿郎们配上建奴那样的双层甲,今天定然不让老奴从容退走!”
陈绍孙闻言看了一眼贺世贤残余的士兵。
这支部队之前多得熊经略的关照,在辽东明军里算是好的,但披甲率也只是堪堪三成,没穿甲的那些,几乎个个带伤,毕竟哪怕是抛射的轻箭,也能轻易刺入他们的身体,更不用说刀枪。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身为大将,一不能给他们发放全饷,二不能配发坚兵利甲,实在是有愧这些用命的将士。”
贺世贤也跟着叹息道:“那也是没办法。”
“朝廷三五个月才补一个月的军饷,咱们一股脑都发了,下个月吃什么?”
“告诉儿郎们,说朝廷欠饷,他们先自己想办法,撑两个月?”
陈绍孙摇摇头,贺世贤又道:“也不知朝廷到底怎么了,想当初,咱们随大帅在朝鲜剿倭,军需饷银都是千里转运,也不像今天这样艰难啊!”
“短短二十年的光景,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了?”
“萨尔浒的时候,杜松被一箭射穿了头盔,陛下事后犹自不信。”
“总兵他们尚且苛待如此,何况儿郎们呢?”
二人正在扼腕叹息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音,两人一齐回头,只见罗哲带着一队骑兵,人数不多,正迅速朝这边奔来。
“来了。”
贺世贤翻身上马道:“我要去看看到底是谁。”
陈绍孙也拉过一匹战马道:“末将也是好奇,同去。”
言毕,二人一振缰绳,带着几个亲兵护卫朝一里外迎去。
对面人马也远远看到了他们,纷纷开始控马减速。
相距十米左右,贺世贤他们一拽缰绳急急停下,对面跳下来一个头戴圆盔,披着红袍的年轻人,小跑两步冲着贺世贤笑着抱拳道:“贺叔父,别来无恙?”
贺世贤和陈绍孙二人俱是目瞪口呆,坐在马上茫然地任凭坐骑打转儿。
“少爷?”
陈绍孙回过神来,他连忙跳下马,激动地朝着刘俊抱过去。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来援的竟然是他们以为还远在榆林铺的刘俊。
刘俊笑着迎上去抓住了陈绍孙的臂膀。
陈绍孙当初携印强闯法场救了自己一家,刘俊始终将他看做是自己的恩人。
就如同贺世贤一样。
“陈叔父,我以为你在奉集堡。”
陈绍孙板着脸道:“我还以为你在榆林铺呢!”
“不声不响的,怎么跑到辽沈来了?”
这时,贺世贤也走了过来,沉着脸道:“辽沈已是险地,你竟还到了此地!”
“说,怎么回事?”
刘俊轻笑道:“原本也没料到老奴会这个时候进犯。”
“小侄就想着趁着到辽阳的时机,顺便来看看贺叔父和陈叔父。”
“往沈阳的路上遇到建奴追杀贺叔父的传令兵,我才知道这个事情。”
贺世贤皱了皱眉头道:“也就是说,军情已经送到辽阳了?”
刘俊点头道:“我的人代送的。”
“不过小侄料想都司府不见得能够及时救援,便去沈阳搬救兵。”
“想不到都司府已派了陈叔父过来。”
贺世贤脸色一黑,刘俊这边继续道:“小侄到了沈阳,发现尤总兵也被建奴诓骗离开了沈阳。”
贺世贤道:“所以你就找了毛文龙,将沈阳的兵都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