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言语更是提起当年的一桩往事。
老车夫的手突然握紧。
慕容复道:“那一战你败在了燕家的夺命十三剑之下,但我知道伱对夺命十三剑一定研究得很透彻,因为你这二十年来一直都想找机会复仇!”
老车夫闻言叹了口气,道:“但可惜他死得太早了些。”
慕容复道:“而薛可人无论逃到那里,都逃不出夏侯星的手掌,当然也是因为你。”
老车夫道:“哦!”
慕容复道“据我所知,火焰神鹰夏侯飞山追捕搜索的本事,二十年前,江湖中就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老车夫闻言语气淡淡道:“看来你知道的事好像真不少。”
慕容复道:“的确不少!”
老车夫眼睛里忽又射出如剑般的寒光,道:“那你也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忽然失踪的?失踪后为什么还要屈身为奴,做夏侯星的车夫?”
慕容复淡淡道:“这些事我不必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些事他的确不必知道,因为这是别人的秘密,别人的隐私。可是他也并不是不知道。
兄弟间的斗争,叔嫂间的私情,一时的失足,百年的遗恨。
这本就世间中常有的悲剧,并不止发生在夏侯世家。只不过他们辉煌的声名和光彩,足以眩乱世人的眼睛,让别人看不见这些丑陋而悲惨的事。
纵然看见了,知道了,大部分人也会装聋作哑。
因为夏侯家的家规素来森严,而它们的家规,不仅仅是针对自己人,偶尔也会用来消灭江湖上那些多嘴的人。
老车夫还在看着他,用那只已不再衰老疲倦的眼睛看着他。
慕容复并没有逃避他的目光。
二人目光对视。
良久,老车夫突然道:“但你眼下还是知道了。”
慕容复道:“所以?”
老车夫道:“你绝不能走!”
他说的很对,事关夏侯家在武林中的名声,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他离去。
“但仅凭你却留不下我!”
慕容复盯着眼前的老人,语气淡淡道。
老车夫的手已经紧紧握住。
他并没有开口。
但有时候没有开口,便已等同说出了答案。
夏侯星的千蛇剑不仅古怪,剑法也诡异,任何人倘若第一次遇到千蛇剑,都难免陷入下风之中。
但眼前这个人却是意外,在他出手那一刻起,就仿佛看穿了千蛇剑的底细。
而且夏侯飞也看得出一点,他出手极快,快到后发而先至。
面对这样的人,这样的对手,夏侯星本来根本没有拔剑的机会。
但他却偏偏等到夏侯星出手后,再出手将夏侯星击败。
而这一切只说明了一个道理,他只是想看夏侯星的剑法,不然夏侯星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
二人对视许久,气氛难免陷入沉默之中。
见到老人不开口,慕容复则缓缓道:“既然你这些年一直都想来找机会复仇,想必对于燕家的夺命十三剑的了如指掌!
除了你之外,世上只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老车夫并不否认。
慕容复继续道:“就因为你对夺命十三剑研究得很透彻,所以你才知道,十三剑外,还有第十四剑?”
老车夫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你想见识燕家的夺命十三剑?”
老车夫冷冷道。
“不错!”
慕容复道。
“好,我满足你!”
老车夫突然一拍马车,一柄藏在木板下的长剑顿时被他紧紧握住。
下一刻手中长剑出鞘,而他手中的剑却是轻飘飘一剑刺了出去。
刚才夏侯星的招式杀气俱重,就像是满天乌云密布,但夏侯飞山这一剑刺出,便好似忽然间就已将满天乌云都拨开了,现出了阳光。
并不是那种温暖煦和的阳光,而是流金铄石的烈日,其红如血的夕阳。
刚刚夏侯星施展出那种诡异莫测的剑法,慕容复明明完全没有看在眼里。
但夏侯飞山这一剑挥出,慕容复居然失声而呼,道:“好,好剑法。”
这四個字说出口,夏侯飞山又刺出四剑,每一剑都仿佛有无穷变化,却又完全没有变化,仿佛飘忽,其实沉厚,仿佛轻灵,其实毒辣。
慕容复并没有拔剑。
他只在看。
放眼天下,懂得燕家“夺命十三剑”的人,除去投剑归隐的燕十三外,恐怕就只有眼前的老人与“红旗镖局”的总镖头铁开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