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廷桂的话让陈子龙等人愁色稍缓。
然而方震儒却道,“京城所在,明着自是无人敢阻挠清田,可就怕有些人暗中勾连,搞些阴谋诡计。”
“百姓愚昧,若为那些人所哄骗、驱使,不仅会让清田之事难以执行,搞不好还会酿出民乱。”
“若真有此类事发生,朝野之中定会有不少人出声,劝止清田。”
“到那时,也不知上面能否顶住压力,继续推行清田令。”
听方震儒说完,指导组几人一时沉默。
因为他们明白,方震儒言语中所说的“上面”可不只是指李长文等军机大臣和民政部的尚书、侍郎,更主要的是刘升。
所谓改革,是自上而下的改变。
这其中,上位者的决心往往起着绝大作用。
以史为鉴,宋朝范仲淹等施行庆历新政失败,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宋仁宗决心不够。
再说前明,张居正改革之所以能成了一部份,便是因为当时张居正以首辅身份宰执天下,在很多事上能够一言而决。
而后来之所以一些政策被毁掉,也是因万历皇帝恨乌及乌,故意让张居正人亡政息。
指导组中,有人觉得,若真的朝野之中许多人反对清田,刘升或许能顶住压力继续推行,却也大概率会甩出一两个人,乃至几个人让那些利益受损之人泄愤。
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成为被朝廷用完就仍的抹布。
不过几息,陈子龙开口了。
“今日天心殿会议,陛下推行清田令、普查令的决心我们都感受到了,缘何又在此犹疑?”
“况且此事关乎大崋百年大计,即便真需要一些牺牲,我等又何惧之?”
听了陈子龙的话,其他人神色各异。
很快,叶廷桂便道:“懋中陈子龙字说得对,陛下之所以召集我等开今日这个会,除了布置任务,便是向我等宣示改革决心。”
“陛下如此信重,我等怎能迟疑、惜身?当剔除一切顾虑、杂念,用心落实清田、普查二令,方可报答圣恩!”
不论其他人内心怎么想的,此时皆是点头。
相当于在会议之后再次表达了参与改革的决心。
相较于指导组,巡查组这边气氛就比较冷了。
杨畏知是靠帮前明朝廷围剿农明军入仕的,偏偏两个巡查组中有四个出身农明军。
潘独鳌、张又天、徐以显三人还好说,都是出自河南、湖北的读书人。
张鼐却是李自成的孩儿营出身,当年说不定还跟杨畏知组织的乡勇交过手。
所以几人在一起,气氛比较尴尬。
最终还是潘独鳌,这个张献忠昔日的“谋主”率先打破沉默。
“咱们巡查组的任务今日陛下讲得清楚,主要是监督清田令、普查令的落实。”
“看是否有官吏借推行此二令的机会,以权谋私,行不法之事。”
“又或者,是否有人为了私利,故意怠慢乃至阻挠行政的落实。”
“所以,咱们的任务相对要轻一些,主要是盯住各方面的人。”
这一番话让杨畏知听得微微点头,心中轻松了点。
说实话,最初被刘升指派跟潘独鳌等人一起负责新政的监察事宜,他是不太乐意的,担心几人是猪队友。
但从潘独鳌的一番话来看,其人还是靠谱的。
不过,他与潘独鳌同为巡查组组长,不能话都让对方说了。
略一思忖,杨畏知便道:“潘组长话虽说的不错,但我等同样需要对清田令、普查令的各项细则了解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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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能对二令了如指掌,有人以权谋私、因私废公时,我们又如何能看得出呢?”
“杨组长说得不错,我们必须深刻了解清田令、普查令,才能做好监察工作。”同样是前明官员出身的熊汝霖立即对杨畏知的话表示赞同。
潘独鳌三人对此倒是无所谓。
他们虽非前明官员,但到底也是读书人,要充分理解政令并不难。
唯有张鼐略感无语。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刘升为什么要让他转做文官。
虽说他还年轻,二十来岁,本身有一定文字基础,学习文事并不算太难,可到底不如在军中习惯。
如今更是被调来参与清田令、普查令的推行,颇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不过要说监察之事,他在充当李自成侍卫统领时,便没少干。
或许这就是他被调入巡查组的原因?
···
陈子龙从紫禁城出来后,回到住处,便准备写一封家书。
他出身官宦世家,陈氏亦是松江府有名的大户,家里有良田上万亩。
虽然他并未执掌家业,陈氏门风也算不错,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