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儿都很安静地看着宣政员。
这是过去两年养出来的好习惯。
平康坊的宣政员是坊里的一个穷书生,叫许和,快三十岁了。
据说前明时连童生都没考上,以前在街上给人代写书信。
后来通过大崋官府组织的考试成为宣政员。
他这宣政员刚开始做得磕磕绊绊,这一年来倒是越发熟练和有模样了。
平康坊的各家百姓许和如今都认识。
见各家人都来了,他便道:“我今日在街上也听到些关于朝廷将禁用前明铜钱的谣言。”
“我就去找厢里的宣政官问这事,恰好宣政官叫我们一起去县衙开会,所以就回来的晚了些。”
“县衙开会说什么呢?说的就是关于新钱、旧钱的事。”
许和以前跟家里以外的人说话,挺喜欢带点之乎者也,或书里的雅致词汇,跟乡亲们显摆“学识”。
可自从当上宣政员后,这毛病就慢慢改掉了。
就如眼下,说的都是大白话。
寥寥几句,就让大伙儿的注意力更集中了。
“朝廷确实要发行新钱,有银钱、铜钱两种,铜钱肯定比前明的钱更好,这是事实。”
这话让人群微微骚动。
因为跟“朝廷将禁用前明旧钱”说法前半段一样。
但出于过去一两年培养出的对许和的信任,他们并没有立马叫嚷。
许和接着道,“但是,今日市井中有人说朝廷将直接禁用前明官私铜钱,却是在造谣生事!”
这时王大贵忍不住道,“朝廷既然发新钱,能不禁用旧钱?”
巷正瞪了王大贵一眼。
许和则直接看向王大贵,道:“王大哥,前明旧钱,不论官私,都以劣钱居多,用起来都是咱们小家小户吃亏,肯定是要禁用的。”
“但朝廷绝不像谣言中说的,直接禁用,让大伙儿家里的钱变成废铜烂铁。”
“虽然上面还没发布告示,但根据今天县衙开的会,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
“朝廷发行新钱后,会允许大伙儿用旧钱兑换新钱。”
王大贵又忍不住发声了。
“吓,许和,你莫不是把大伙儿当傻子吧?朝廷要允许旧钱换新钱,那不是要吃大亏?”
“王大贵!”巷正喝斥,“一次两次,你真不讲会议纪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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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贵撇嘴,却不再吭声了。
许和这才道:“前明旧钱多劣质,朝廷就算想为大伙儿好,也确实不可能一比一的换——因为朝廷也没那么多钱。”
“但是,却会给一个溢出少许的价格兑换。什么叫溢出少许的价格呢?”
“比如说,五个劣钱实际值两个新钱,那有关衙门可能会换给你三个新钱。”
“这样一来,虽然数目上大伙儿吃了亏,但实际却占了便宜。”
“毕竟,大伙儿若是用劣钱去买东西,人家也是要一千多文才算一贯的,对不对?”
不少百姓听得暗自点头。
他们这些小民,其实日常生活中还是用铜钱居多。
虽然前明铜钱信誉崩塌,但他们没得选择。
若用铜钱去买东西,都会看铜钱成色论价,麻烦得很。
并且在这种交易中,往往是弱势的一方吃亏。
寻常老百姓为了避免吃亏,甚至都不愿进那种大商铺的门。
即便不得不去,也会显得畏畏缩缩,小心警惕。
许和停了会儿,看多数百姓貌似理解了他的话,才继续讲。
“我跟大家说这些,就是告诉大家,不要轻信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散播的谣言。”
“朝廷此番发行新钱,只要大家配合,肯定不会太吃亏。”
“即便要禁用前朝旧钱,也是过相当一段时间,等大家讲旧钱都拿去兑换了,才开始施行。”
“所以,大家只需注意官府发布的相关告示,或者等着我来通知就是,那些不靠谱的小道消息,不要相信。”
许和再三嘱咐,之后又回答了百姓们的几个问题,这才前往下一条巷子。
胡家父子回到屋里。
胡大壮就问,“爹,王大哥邀我明日去官衙前抗议,您说我还去吗?”
“去什么?”胡有德瞪了儿子一眼,“没听宣政员说吗,外面传的那些消息不靠谱。”
“况且,咱们小老百姓什么时候跟官府干能讨得了好?咱也相信乾元皇帝。新旧钱的事,就老老实实听宣政员通知吧。”
“诶。”
胡大壮应了声,露出笑容。
其实他也不想去官衙前搞什么抗议。
先前会有这种想法,纯粹是因为担心家里的钱不能用了。
胡有德喝了口热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