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赋以及三饷等税赋的征收,就已经是竭尽所能了,根本没多少功夫搞别的。
二则,左良玉拥兵数万赖在湖广不走,剿寇要么不积极,要么失利,反倒是祸害地方是一把好手。
地方为此事不断向巡抚衙门递交文书反映问题,搞得宋一鹤是焦头烂额。
而左良玉竟还能腆着脸问宋一鹤讨要粮饷!
跟随宋一鹤上任后,他亲眼看着才五十出头的宋一鹤头发由乌黑变得花白,明明过去不到两年,却仿佛老了十岁。
可不论宋一鹤如何劳心劳力,还是像涛涛洪流中的落水之人,挣扎着陷入了死亡漩涡中。
“分巡道张副使到!”
随着衙门外亲随的高喊声,宋一鹤及幕友都回过神来,却是分巡副使张凤翥先赶到了。
不久,剩余几人也都赶来,在巡抚衙门大堂落座。
守陵巡按李振声品级最低,却脾气最冲。
他最后一个赶到,却当先出声质问:“宋抚台不是说宜城有一万余官兵驻守吗,怎会连求援都来不及就被崋贼攻破了?”
宋一鹤板着脸解释,“据宜城逃出来的溃兵说,崋贼拉来了一两百门红夷大炮,打的还都是开花弹,只轰一轮,城墙上的守兵便都恐慌溃逃,宜城便这般陷了。”
“一两百门红夷大炮?!”
在座的几人闻言都倒吸了口凉气。
然后李振声就忍不住质疑道:“怎么可能?整个大明都未必有一两百门红夷大炮,贼军如何能有这么多?定是溃兵为了免除责罚虚夸了贼军实力!”
宋一鹤道:“关于崋贼枪炮犀利、多红夷大炮之事,从河南到湖广,凡是与之交战的官兵都这么说,难不成都是虚夸?”
分巡副使张凤翥满脸愁容道:“若崋贼真有一两百门红夷大炮,钟祥是绝对受不住的。”
知府沈寿崇看向几人,提醒道:“钟祥乃显陵所在,若有失,我等皆要论罪问斩!”
听见这话,刚才还很冲的李振声吓得打了个哆嗦。
坐在右手第二位的兴都总兵钱中选也脸色发白。
其余人虽神色异样,却比这两人要好了不少。
几人沉默了会儿,沈寿崇道:“依我看,如今想要保住钟祥,唯有向左良玉求助。”
宋一鹤闻言叹道:“前番左良玉要率部来承天府就食,被我们拒绝,已经得罪了他。后来他向我讨要钱粮,我也没给。
如今崋贼大军南下,他怕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如何会为了保钟祥与崋贼拼命?”
李振声弱弱道:“我等难道真要坐困钟祥等死?”
没人回答。
谁不怕死呢?
问题是,如今除了死,他们还有什么选择?
投降?
有人心里忽然冒出这一念头。
“报——”
“六百里加急!”
衙门外忽然传来又长又急的喊报声,让所有人心里都一沉。
很快,一满面灰尘的信骑便被带到堂上,当面讲一封战报递交给宋一鹤。
看完,宋一鹤面色比之前更加难看,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便垮着脸道:“崋贼已过了丰乐河,破了乐仙桥,怕是今日便能兵临钟祥。”
李振声惊得站起来,“不是说昨日才破的宜城吗?怎会这么快就到钟祥?”
张凤翥冷声提醒道:“宜城距离钟祥不过一百多里的水路,贼军若愿意,半日便可抵达!”
李振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宋一鹤算是看透了李振声的色厉内荏,不再管他,对另几人道:“诸位,事到如今我们别无选择,唯死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