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
快要结束,临秋末尾的时候,来了一户人家,拿的皮子要特别些。
这家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手里拎了个防雨绸口袋,鼓鼓囊囊的装了大半袋的样子。
跟别人皮子卖钱的兴冲冲劲头不同,女人走的时慢时快,拿不定主意似的,到了近前还带着犹豫,迟迟挨挨的说道:“我有几张皮子,不知道你们收不收?”
来的女人是本地几家下放户之一,丈夫和她两人都姓陈,村里人都叫她陈家嫂子。
前两年文件下来了,这些个下放户、青年们就各种托人开证明,想法设法的大都回了城。只有极少数还留在了村里,其中就有这陈姓两口子。
跟下来的那些干部有固定工资不同,他们就是一般的老百姓,没有正式的工作,平时在村里也跟大家一样,下地干活挣工粮,跟本村的村民没有多大不同。
分配的房子靠在山根底下,属于村子最外围,相较本村人之间走动的较少。只是一个村里生活了好几年,大家也都熟识,迎面碰头了也会打个招呼唠扯上三两句。
吴大奎丈母娘崔家老太人缘好,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年纪差上一大截子的都能唠到一块儿去,更别说这年纪相差不那么大的,跟这陈家女人也坐一起说过话。
眼见女人拎着袋子是来卖皮子,又腼腆的张不太开嘴,崔老太立时发挥善言的长处,笑呵呵的拉过女人,道:“他陈家嫂子,可是好长时间没瞧见你了。这是过来卖皮子啊,快把袋子打开,让他们瞅瞅,好给你算算多少钱——”
陈嫂子被这热情的招呼声给缓解了不少,却依旧不太自然的扯了下嘴角笑的有些牵强,点点头道了声:“是,就是拿过来看看你们收不收。”再次提到这样不太确定的字眼,跟之前那些来卖皮子的村民,完全不同的表现。
这让在场的几个人满是好奇,究竟袋子里装着什么皮子,弄的这么紧张兮兮的。
崔老太站在跟前,先一步看向她那蓝色防雨绸袋子,黑色的抽绳往外一扯,里面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哟,是这玩意儿啊,那我还真不知道他们要不要了。”
崔老太震了一下的表情,直接把后面的人彻底给整蒙圈了。不再那继续等着了,一下子就都围了过来。
下一秒钟,紧接着就都道了句:“是这东西啊——”
陈嫂子干干的道:“家里养的鸡都叫它给咬死了,老陈就弄了几只夹子,放了半个月就逮了三个。本来是打算扔了的,听说你们家这里收皮子,就拿过来看看你们要不要,好赖也是带毛的不是。”
确实是带毛的,还是黄色毛的。
有句歇后语: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句话里头提到吃鸡的东西,在这里管它叫黄皮子。
当地人一般有讲究,不轻易提它的名字,说这东西邪性着呢,提它名子是要被听见的,那家里头养的鸡可就保不住了。有那特别厉害的,一晚上都能咬死整圈的鸡,一只活的都不给留。
村里人挺信这个,提到它就都用‘这东西’‘这玩意儿’代替,往往一说大家就都明白。
陈嫂子来村里也有些年头了,对于一些这样的规矩也知道了七八成。清楚村人不直接提名字,尤其是人多的场合,解释的话里都没带半个字。
收了好一整天的皮子,这是头一份特殊类别,还是带着点神秘色彩的,谁也不清楚这东西能不能卖。
崔家人看吴大奎,吴大奎却是听赵文多的。
“三姑娘,你看这要吗?”吴大奎也拿不准哪,这东西确实是长毛,可也没听过谁拿它缝帽子,做皮衣啊。
那些关外客收皮子最终不就是为了制成衣吗,把这玩意儿穿身上,那是想想都觉着头皮发麻的慌。
赵文多打从看清楚包里是个啥,那眼睛就亮了。先前卖皮子的时候,那客商还特意提了嘴,问她有没有这东西,要是有可以给到这个数,伸手比划了个‘六’。
一只好点儿的灰鼠皮能卖到八块钱,专门提到的皮子不可能比这个少,要不然都不值得一问。很明显,这个‘六’打头的不是个位数,而是十位。
一张皮子就能卖到六十块,这绝对是个天价。十张兔皮也顶不上这一张,要是能收到几张,不光是年份儿钱有了,全年的花销也都出来了。
本来以为这东西村里人不会动,镇上人更是没有条件动,没想到却叫个住在村里的城里人给把事儿办了。
大好的买卖就搁在眼前,那还能让它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