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坪方的屋子,靠东头的地上放着一个五斗柜,北边儿搁着两个装衣服用的旧木箱子,西角落里是个铁架子,上头放着洗脸盆,旁边是两只木板凳。火炕是朝着南边打的,这样采光要好一些,村里的人家大多炕都是朝南。
赵家大大小小有六口人,还不算肚子里的那个,从西到东把铺炕睡的溜满。最热的炕头是赵明玉,旁边是李翠珍,赵文男紧挨着,跟着是赵文兰和赵文多,赵文英则睡在了最炕梢儿。
本地的火炕靠着的就是底下的炕道走火温度,离火源最近的就是炕头,也最容易受热,而炕梢距离要远,热度上的就比较慢,通常时候这边已经热的烫了手,那边还只是将温。
大冬天儿的谁不想着睡热炕头儿,可是那位置只有一个,家里人口多了自然是不可能谁都睡上。以当地的习俗,向来是长辈儿睡头,晚辈儿睡梢。
赵家也不例外,炕头的位置向来都是赵明玉睡,他是一家之主,又长年累月的病态,谁都得照顾着点儿。李翠珍是当妈的,自然得排在了第二位,两人的位置可以说是雷打不动。
电灯先一步拉灭了,外头的月亮又叫云彩给遮住透不进光亮,屋里头乌漆嘛黑,伸手都不见五指。
李翠珍翻了个身,咳嗽了两声:“今天这炕可是挺热,老三你晚上烧多了。真是一点儿都不会过日子,只知道省事儿,可了劲儿的往锅炕里塞。那柴禾垛还剩下多高了,你看不着吗?要照着这么烧法十天半月的都坚持不上,这个冬天还打算怎么过?打明儿个起数量减半,能把饭做好了就把火熄了,能省一根是一根。”
“炕热吗,我怎么不觉着,你官感坏掉了吧?”赵文多摸着身底下薄薄的褥子,躺了这么会儿也将才稍稍有点儿温乎气儿,还是靠着体温给捂热乎的,炕席上还没有身体上度数高呢。
“让你再顶嘴——”黑暗里‘呼’的一声,一道东西撇了过来
“啊——”准确无误的砸到了赵文多脑袋上。
李翠珍高了嗓门喝道:“刚教训完你又犯病了,嘴再没个把边儿的下次就刮你两耳光,看你还得不得瑟了!”
“我说的就是实话,明明炕不热为什么非得说热?老大,你那边连点儿热乎气儿都没有,也就是不冷的砸人就是了,你怎么不跟她说呢?”赵文多捂着额头,手里摸着刚刚飞过来扫炕用的笤帚疙瘩,相当不服的道。
“什么她她的,不知道要叫妈啊?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赵文英手肘拐了她一下:“妈说话你就尽惯听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凉不凉的能怎么地,捂一会儿不就热乎了。”
“那就是说还是凉的呗?”赵文多直觉的接道。
李翠珍一个起身,枕头下的破布衫揉成团儿的就丢了过来:“我看你还没完了呢——”呼呼带喘的又躺了回去。
“行了,老三,别把妈给气着了。”赵文兰在被子里拿手指头戳了下赵文多:“让你少烧就少烧点儿,家里柴禾不多了,妈这也是着急的。”
合着她就说了句大实话,结果她们娘仨儿一起对付她?赵文多瘪瘪嘴不再吱声了,脑子里越发用力的揍小人儿,小人儿的那张僵尸脸都给削烂乎了。
见她不出声了,赵文英打圆场的道:“妈,老三这回是知道错了,往后可是不敢了。妈,你就别生气了,赶紧睡觉吧?”
这有人给递了梯子,自然也就踩着下了,李翠珍舒了口气,道:“你们当我不想多烧点火啊,这冷天儿谁不知道炕烧热热乎乎的好。可咱家这条件在这摆着呢,柴禾也就那么一小垛了,怎么地也是将就不到过年了,这早早晚晚都是个事儿,要不这两天再上山砍些回来,也省得说我抠抠搜搜不让你们烧了。”
撇开谁对谁错,现在柴禾确实是缺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赵文英道:“那要不我明天再请一天假,再砍个几十捆将就将就年前差不多也就够了。年后再说,不行就再请假去砍。”
“今天你才请了半天假,明天咋还能再请,那清理河道的活儿是队里安排好了的顶粮钱,缺勤满一天可就扣五斤粮了,不合适。”李翠珍是坚决的不同意,满勤决定着分粮数,本来就不够吃,再耽误了不是更少了吗?
“那要不我去?”赵文兰细声细语的说了声,明显底气不足,连她自己都觉着不太可能成行。
李翠珍道:“可算了吧,你别没把柴禾砍了倒把自己手给削了。再说你这个月加班,一天能挣两块多,不趁着这时候多挣还寻思什么,你也不能去。”
“咳,咳——”赵明玉咳了两声,喉咙里不利索的喘着,道:“这两天儿冷,我这喘的也厉害了,恐怕连山都上不了,要不我就去了。”
他这一出声,屋里一下子变的安静了,谁都没有说话。
赵文多不知道赵家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是觉着赵明玉这个人有点儿——怎么说呢,就是特别的歇哩,一点儿不舒服就夸张成了老大老大,让人觉着下一刻可能就要不行了。其实呢,也就是气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