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眼,余光看到很多躲在暗处观察的视线。
有成年人,也有小孩。
领路的那个也不管奥萝拉愿不愿意,寸步不离队伍。
似乎是怕她又拐走港口的“栋梁”们。
奥萝拉的名声在港口并不好,所有成年人都跟小孩说泰勒家有魔鬼,专门骗小孩回去干苦力,不给吃的,每天只有发霉的豆子吃。
正因如此,孩子都避开北辰众人。
北辰做过的事,明明是好事,在很多孩子眼中,却成了避之不及的恶人。
卡帕就在奥萝拉身后,穿着褐色长款皮衣,衬得他身材愈发修长挺拔。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孩,以全新的姿态回港口,所有人都不敢直视盯着他看。
他放眼望去,曾经灰暗,没有希望的地方,其实热闹又烟火气十足。
不过比起北辰的生机勃勃,这里藏了太多阴暗暴力,麻木的眼神随处可见。
离开港口也有几年了,他感叹地偏头,看了眼远处巷口里围在一起玩角色扮演游戏的小孩。
他有些想回去看看,只不过又清楚,没什么好看的,小孩子都换了不知几批了,他的容貌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应该没多少人认得他了。
就在他以为如此时,一个身影闯进北辰的队伍,“卡帕,卡帕,是不是你?我是乌亚,认得我吗?”
卡帕看向喊话的青年,一头虬结的长发,衣衫褴褛,脚下的鞋,鞋底与鞋头分离,样子十分落魄。
奥萝拉转头看卡帕,“认识的吗?需要留下来一会儿叙旧吗?”
旁边那位紧跟着的领路人,心提到嗓子眼,这位夫人不会又闹幺蛾子吧。
卡帕仔细辨认,确实看出对方五官有些熟悉,但对方嗓音和身形都变了,卡帕对奥萝拉道:“夫人,请允许我与他说两句话,可以吗?”
“给你十五分钟,我让人在这里买点海鲜。”奥萝拉指派两名侍从跟随保护卡帕。卡帕虽然成年了,但年纪看着不大,脸上刚脱去婴儿肥。斯文俊俏,要是给富婆拐去,北辰损失一名优秀的医生,奥萝拉一定会很伤心。
毕竟她不想再从头当一回老师。
得到允许,乌亚高兴地要伸手拉卡帕,卡帕学医两年,比较爱干净,有轻微洁癖,不是治病救人时,他尽量都会跟邋遢的人保持距离。
他退后了一步,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对不起,我是随队的医师,执行任务期间,不能与外人过于紧密的接触。”
乌亚不清楚其中的缘由,私以为卡帕是被控制起来监视了,瞟了两眼吊在身后三米的侍从。
怜悯道:“你在北辰都这么被人整天跟着?”
卡帕皱眉,疑惑乌亚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如果奥萝拉想监视他,就不会放任他来跟他说话,要知道,北辰所有青少年都接受武学教育,在帝都港口如此复杂的地形上,想逃跑,易如反掌。
卡帕没纠正乌亚的误解,询问:“想跟我说什么,乌亚?”
“别这么严肃嘛,叙旧不行吗……”乌亚还是想搭肩膀说话,卡帕再次拒绝。
他只好跟卡帕隔着一米距离说话。
乌亚说话颠三倒四,不似真的要叙旧。
话语中,涉及很多脏话,卡帕越听越不对劲。
也许真的学习知识有助修养练成,卡帕已经不习惯粗鄙的言语。
乌亚吊儿郎当的口吻也让卡帕不喜,三分钟了,乌亚还没说到重点。
卡帕不禁打断他,“乌亚,我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说不到重点,我可能就要离开了。”
“你变了很多,卡帕。”乌亚舔舔干燥的嘴唇,“是这样的,你们北辰还收人不,你看我怎么样?你现在光鲜亮丽,地位肯定不低,能带携一下兄弟不。还有我家的表弟,还有舅舅,一起去跟你混怎么样?”
卡帕不明白乌亚前后矛盾的言论如何得来的,“你刚才不还可怜我被人监视吗?”
“嗳,你能干,被监视那是必须的。像我和表弟,去了北辰,肯定不起眼。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给弄个居民证行不行。我们可以立即搬过去,心甘情愿做你小弟,你叫我们向东,我们绝不往西。你这以后做大人物的,身边跟着几个忠心的小弟,很应该吧。”
乌亚极尽讨好,见卡帕没有动摇,开始卖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卡帕,求你了,我表弟被卖到神殿,舅舅好不好容易才把人弄出来,我也在老大手下艰苦度日,救我们出苦海吧。只有北辰能救我们,我们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遭受打骂,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
聒噪的嗓音不停在耳边响起,卡帕心底对港口伙伴们的最后一点情谊,如同炭火的余烬,彻底熄灭。
他闭上眼,不想眼中的悲伤流露。
乌亚见这,觉得有戏,继续卖力推销自己和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