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怒眼道:“不过就是一群贱民,保不住便保不住——”
千县令当即火冲头顶,脸皮都给气得通红了,正当他准备据理力争之际,却先一道清亮明晰的声音响起。
“哪一位太医竟如此没有医德仁心,讲出这般诨话,倒是叫郑某涨了见识了。”
一众太医闻声,本还一脸不屑被冒犯的凶横模样朝旁边看去,却只见穿着将作监外出常服的郑曲尺与一众下属走了过来。
当即,太医们脸色瞬间变了一变。
想当初宜修殿那一地的血虽是宫人们清洗的,可那些个一具具被拖出来的惨烈死犯,却是太医们一个个肖去验明正身,并给以死亡书证后下发收敛。
当夜的事情,他们虽不在其中,但宫里发生的事情却一清二楚——率重兵闯入王宫的宇文郑夫人,无能能挡,她向所有人展示了她无与伦比的强悍势力,连硬闯王宫都无所畏惧,最后还能全身而退,想想,连世子都对她容忍再三,听她的话,容她干预重要朝政变更。
她既是他们不敢惹的存在,也是拯救了整个朝堂陷入一场血雨腥风的惨烈,是覆巢之下仍赐予一次机会之人。
“郑大人。”
他们刷地一下下腰躬身,齐齐行礼,态度之恭敬,动作之整齐,全然发自内心,没一丝弄虚作假。
郑曲尺没吭声,走近后,仅漠然冷淡的注视着他们。
他们背脊一阵发凉,心中了然她定然是不高兴了,是以,众人纷纷转过头,神色愤恨的痛斥那一位口出狂言之人。
“此人何等之卑鄙,竟讲出这般无医德之言,我等本只是想养好精神,全力救助,岂能是你这般龌龊心思?”
“对啊,简直就是害群之马,郑大人,我们统一决定,将其逐出太医院,不叫这种人留在咱们的清白之地。”
“对,他简直就是不配为我等为伍!可恨,可耻,可怒!”
不等郑曲尺进行责备,他们就已经先一步调转了枪头,将内部的祸害份子给果断驱逐解决了。
郑曲尺嘴角一抽:“……”想不到,你们竟然是这样的一群太医!
那人成为众矢之的,吓得双腿一软,哭兮兮的跪下,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嚣张跋扈:“我、我方才只是一时口快,其实我是说,若保不住的话,便拿小的头颅来弥补,我、莪错了,郑大人千万请网开一面,我定洗心革面,用心替患者诊治医疗的。”
一个大老爷儿们咱就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吧。
千县令做梦都没有想到,郑大人不过才说一句话,便将这一群“妖魔鬼怪”给镇压得服服帖帖,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一口气再写上十几封赞美感谢的信件贴在公布栏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此刻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他现在真的很想唱: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朝廷将郑大人这么一个宝藏好官送到了他们苍陵县救苦救难!
他们一番抢白“自平内乱”,搞得郑曲尺准备说的话都噎在了喉间,只能来一句:“你们能这么想就好,救人如救水火,本官知道你们路途劳累,但是……”
考虑到医者紧缺,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好,眼下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容些时候再整顿吧。
“不累不累,我们马上就去!”
“就是,我们一点都不累,千县令,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在前带路!”
“快快,我们哪有郑大人劳累,您才是救人于水火,但郑大人既然都这样说了,我们定然会尽力而为,全力救治苍陵县的受灾百姓的,绝不会有丝毫怠慢。”
听听,听听啊。
这一个个那嘴都跟抹了油似的,全然不见前一刻钟的尖酸刻薄。
千县令的心中忽然蹿起一股强烈的危险感,瞧瞧这些人啊,个个都将讨好的话术练习得炉火纯青,他的金大腿若不再抱牢一点,说不准就要被人抢了啊。
——
这一次涨水持续时间长,退水趋势较慢,数日后,才达到安全警界线以下,至于荆河上游一带,或许需要更长时间。
苍陵县的县兵与吴校尉这些时日则全力开始排查人员,组织民众挖堵塞的淤泥段,但郑曲尺暂不建议有人返城中,防止建筑被破坏后的坍塌与地面下陷等危险。
千县令也认为需要在确认没有危险的时间后,再组建民兵开展修复与重建工作,此事不宜过急,一切以安全为主。
当然,这些琐碎的小事便不需要郑曲尺担心了,她这头与姗姗来迟的水监官、河渠官等水利官员会面之后,也从他们那里拿到一手资料,对于苍陵县的水患多年难治、多年不治一事,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但这件事情显然一时半会儿就解决不了,它明显是一个十分复杂、且长年的“痼疾”。
她在苍陵县已经待了快半月之久,朝廷那边催了几次,也该先回去向司空复命了,得了允令才能全权处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