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堂中,我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也的确只会耍些不入流的手段,甚至这一次,我还需要你们来帮我渡过难关。”郑曲尺诚实以道。
虽然说,真诚是最大的杀器,可当沈堂中听到“帮我”两个字时,却笑得更为大声了,仿佛一口恶气狠狠放了出来:“郑曲尺,你做梦!老子就是死,也不会帮你的!”
听到他这一番话,郑曲尺悠悠抬眸望去,平展的嘴角略微掠过一道冷嘲的弧度。
“哦,既是如此,那我……便成全了你。”
郑曲尺话音刚落,下一秒,不等沈堂中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她已然利落抬起手臂,一支上好弦的弩箭便正正对准了他的眉心处。
下一秒,眼都不带眨一下,便果断发射。
咻——
噗嗤,箭头直接沉没入额头,沈堂中人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脸来不及反应的震惊错愕神色,血竖流过面中,人应声而倒。
无论是在深坑之中,还是深坑之上的人,都一并被郑曲尺这风掣雷行给吓傻住了。
她、她竟真的动手杀了宏胜国的统帅!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她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这一次,只是六国试兵,并非真正的六国战争,她这般肆无忌惮的行为,便没想过六国试兵之后邺国会怎么样吗?
郑曲尺当然想过。
但现在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谁还有空去担心未来的处境呢?
她那一张时常脱线、嬉笑的小脸,此刻却是一片冷凝的萧杀之色。
她收弩,挺直的背脊与细小腰身已经隐约有成熟女子的坚毅柔韧线条,微微抬起下颌,她告诉他们:“我说过,不想活很简单,现在该轮到你们做决定了。”
从很久之前郑曲尺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个队伍中没有了沈堂中这个搅屎棍,这个精神支柱,剩下的散沙没了凝聚力后,便更容易策反。
没有人会不怕死,只要你将他们所有的希望都给扼杀了,再慢慢地将眼前的光明也一并掐灭,在黑暗彻底来临之前,他们会崩溃、会害怕、会全面投降于自己的本性——想活下来。
“你们也跟沈堂中一样吗?觉得宁可死,亦不愿意向我妥协?”郑曲尺手上的火把浸了不少水汽,光亮在一点一点被黑暗吞没,她神色在阴暗晦涩的光线当中不显:“今夜雨势如此大,湖面必然会涨水,我也提前将地势挖平了,也就是说,顶多半个时辰左右,坑内就会被涨满的湖水倒灌。”
坑底的一众不由冷得打了一个哆嗦,一看守在坑边的一圈邺军,他们或许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湖水淹没,假如他们抵抗或者想爬上去,亦皆会被那一根根锋利尖锐的长枪给刺死。
“你们倘若想好了,就大声喊话,叫人来通知我吧,但希望你们不要决定得太晚。”
郑曲尺在离开之前,与守坑的将领吩咐道:“倘若时辰到了,他们还是宁死不屈,那便放些水吓唬吓唬即可,不必真淹。”
将领:“……不真淹啊?”
这语气好似有些意外,显然方才郑曲尺那冷酷无情的作派已经深入人心,他们自己人都被震摄吓住了。
“真淹啊?”郑曲尺反问。
其实她说的什么挖平、涨水,都是胡扯一通,但这个深坑能灌入湖水倒是真的,只需要挖一条小小的沟渠即可。
“属下不知。”将领有些懵,不明白她的意思。
郑曲尺却道:“杀沈堂中,是因为他若在,煽动人心,必定成为了邺军的心头大患,除之有益,可这些人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俘虏,阶下囚,现下杀了他们不过就是纯然的泄愤罢了,我的目的并非制造杀虐,而是想降服他们为我等所用。”
将领这下完全明白了,郑副官这是“妇人之仁”了。
但说实话,这样的郑副官才是他认识的那一位,她可以毫无留情的杀了祸端敌军统帅,却又会对听令行事、沦为囚犯的士兵网开一面,若非必不得已,她不会化身为收割生命的阎罗。
不过才一柱香的时间,将领便面带喜色,冒雨匆匆跑来见郑曲尺。
“郑副官,他们、他们说想要见你。”
郑曲尺闻言,没有迟疑便从帐中走了出去,守在帐外的柳柴嵇忙追上去,撑开伞遮在了她的头顶:“哎呦,郑副官,你还记得你自己是女儿家吗?你跟咱们这些粗老大不一样,你这么长时间淋着雨可不行啊。”
郑曲尺一愣,意外看了柳柴嵇一眼:“太着急了,忘了。”她从他手上接过伞,道了一句谢,便遁入大雨中又继续疾步朝前走。
而柳柴嵇叹息了一声,凝望着她在黑夜当中娇小却又高大的身影,嘴角自嘲的撇了撇,只觉得曾经的自己究竟得有多可笑啊,才会觉得一个人的力气足够大,便是一件可以傲慢的事情。
真正值得人尊重与仰望的,该是郑副官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