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准确的来说,是毌丘俭先告退的。
京师之内龙蛇混杂,他归来的消息肯定瞒不住的。
是故,他翌日还要叩阙述职,上表恭贺本月改元与定正朔等,遂先回府邸好好休憩一番,应对人情世故以及其他。
而夏侯惠单纯的是觉得百无聊赖。
他继续留在庄园内,也不会争取到什么利好了,还要提防着万一天子曹叡有可能天马行空、倏然冒出个其他想法来,索性也随着毌丘俭一并告退了。
心中有些失望的卫臻,也没有留在庄园里与天子饮宴赏歌舞的心情。
但他走不了。
就在毌丘俭与夏侯惠结伴离去的时候,曹叡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倏然发问道,“卫公以为,此二人日后可堪我魏室砥柱否?”
当即就令卫臻心神微震。
卫公这个称呼,是曹叡犹在东宫之时对他的叫法。
也意味着,曹叡现在是在与他推心置腹、说些贴己话,而非坐宴闲谈时的臧否人物。
故而他抖擞起精神,很认真的在心中细细盘算一番后,才郑重作答道,“回陛下,老臣窃以为,假以时日,此二人定不负陛下擢拔之恩。”
“嗯,朕与卫公意同。”
点了点头,自斟自饮的曹叡,有些怅然的喃喃道,“假以时日.假以时日唉!应是说,朕日后也唯有此二人可期了。”
是指宗室、谯沛元勋以及潜邸故旧之中,唯有这两个人可堪大用吧?
卫臻隐隐有所悟。
本着臣子本分,遂出声开导道,“陛下,我魏国据天下七分,英才俊秀代有人出,可谓不乏贤也!若陛下留心擢拔,定能寻得裨益之臣。”
“天下不乏贤,朕自是知晓的。”
不料,他的开导令曹叡苦笑更胜,“但如仲恭与稚权那般,有死社稷之心者,何人可当之!”
卫臻无言以对。
他不是寻不出来这样的人。
而是这样的人,没有能让曹叡愿意信任的出身。
毕竟谁都知道如今魏国宗室大将凋零、谯沛督率青黄不接,他总不能推举世家子来宽慰曹叡吧?
二十余年前,帝室天家可不姓曹。
且吴蜀实力尚存、犹连年兴兵来犯呢!
好在曹叡也没有让他作答,感慨罢了,便又继续说道,“仲恭有干才,且如今也算历练内外了。朕意让他在幽州多留些时日,将辽东军民安抚得当、边塞胡虏归化好,待到淮南或荆襄督率有缺,便补之。彼或是不及司马仲达,却也能匹昔日夏侯伯仁罢。而稚权不管出身还是才干,皆更胜于仲恭,朕也期待更高。只是.唉!稚权还是太年轻了,又因早年归桑梓山野多年,至今犹不能窥得庙堂变通之道。”
稚权不晓得变通?
方才之言,不就是“变通”了吗?
卫臻略略踌躇,轻声言道,“陛下,老臣窃以为,稚权或非是不能窥见庙堂诡谲,而乃对社稷满腔赤诚热忱,遂不顾念其他耳。”
“呵呵~稚权为人,朕犹不知邪!”
哂笑一声,曹叡摆了摆手,刚想说些什么,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倏然发问道,“卫公可曾关注,稚权出任中护军以来,京师内所发生的变故?”
变故?
有什么变故吗?
曹叡骤然言其他的问话,让本就根本上思路的卫臻更加弗解。
待心中斟酌片刻后,才知道曹叡是指洛阳中军不少中低级将佐请调、任免的事情。也顺着这个思路,大致弄明白了曹叡意有所指。
“回陛下,老臣那时也有所耳闻。”
卫臻轻轻颔首而应,试声而问,“老臣斗胆请问,陛下之意,乃是指稚权性情刚直、行事过烈,恐难容于庙堂,他日将遭众人诋毁构陷者乎?”
“然也,刚而易折。”
曹叡冲着他赞许的点了点头,“稚权刚直嫉恶,谋事不计身。卫公不见前汉郅都、前朝阳球者乎?若稚权不有所改,恐朕亦不能止他步入后尘也。”
郅都与阳球啊~
此二人有才干且克忠但却被冤杀,皆不得善终。
有一说一,现今的夏侯惠行事风格与他们还挺类似的。
这一刻的卫臻,终于明白了曹叡的心思,“是故,陛下不纳老臣劝谏,执意将毌丘仲恭召回来,且以势迫稚权清查士家时有所保留,皆是为了.”
“对。”
他话语没说完,曹叡就肯定了,“朕自从大起宫殿以来,朝臣劝谏、市井群议,士家苦于宫室力役之事,京畿犹何人不知?今决议复启士家清查,皇室劳役屡令士家误农时大白天下,那又如何?朕帝有四海,还不缺这点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