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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离开时,后面却传来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您很熟悉。”诺丽雅说。
她对此感到困惑,可她搜尽了她数据库中的三千六百亿道数据,穷尽了她脑海中的每秒63亿次运算,也没发现和苏明安同行的经历。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在望见他转身,望见他离开的时候,身体里的一部分那么难受?
“奇怪。”她突兀地落下泪。
现在的她只是个机器,她怎么该哭?
“奇怪,奇怪,你是……谁?”她哭着说。
苏明安转身,望了她一眼。
金发碧眼的少女,坐在手术台上,她的身后,是宛如星河般浩瀚蔓延的数据线,它们如长蛇般死死勒住了她,限制住了她的尊严与自由。
她怔怔地望着他,伸出手,眼中闪烁着猩红的电光。
……
大哥哥。】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
“我是。”苏明安说:“苏明安。”
说完这句,他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苏明安。”
他转身。
冰冷的铁门在他的身后合上,那逝去的一切,都随着这一声沉闷声响而消散。
这座城,腐烂到瑰丽。
数不清的灯光流线般亮起,掠过的车辆拉着血色的长尾灯,像流浪的星星。
人间烟火,车水马龙。
城市恢复了往日的和平——因为诺丽雅接过了繁衍的责任,所以,所有人都得以解放。
美好。
……真是个“美好”的世界。
苏明安办完了所有事,距离一阶十已经不远。入夜,副本临近尾声。
传送的白光包裹住了苏明安,他最后望见的,是朝他挥手的文森和定月,还有无数重获自由的居民和反抗军。
文森火红的发,和定月漆黑的马尾在风中摇曳着,像两面渐渐展开的旗帜。
“我们胜利了。”他们说。
最后一丝夕阳,在远方落幕。
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障壁,在他们之间蔓延,永远也推不开。早在文森决定培育诺丽雅的那一刻,反抗军已经不再是以前单纯的反抗军。
即使这座城的科技发达到了如此程度,也不过是为了后代而传承,为了文明而文明。反抗军的出现,犹如一根“强心剂”,但也只能勉强延续城市的寿命,他们迟早会迎来末日。
这就是“代价”。
延续文明,延续下一代,传承人类文明的……“代价”。
它令盲信者愚信,冷静者疯狂,先驱者伏于破晓。
“首领,我们只是在……”文森最后说。
他的眼中满是茫然:
“用错误的方式挣扎求生。”
这一刻,苏明安仿佛看见文森身后有一道漆黑的影子——那是白雄的影子。
那影子死死地勒住了文森,像是将灵魂和血肉牢牢嵌入了文森的身体,扎根进文森的骨髓,沿着全身的脉络疯狂生长。
白雄明明死了,死后留下的理念,却如同附骨之疽,盘旋在这座白城之上,永不散去,植入人们心中。
那个疯子,临死前在教堂中的笑声,似乎还在耳畔。
“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轻的反抗军首领啊,我告诉你,人类的文明……根本不是可以用‘自由’和‘公正’诠释的东西。”
“建立了白城后,我就知道,我迟早会死于这样的结局。”
“然后——”
“我期待着,你和我走向……被万民唾弃,被自己拯救的人杀死的……相同的结局。”
……
如影随形。
文森成为了下一代的白雄。
……
……
与此同时。
器官交易所中,一个身着病服的青年睁开双眼。
青年凝视着手中的体检报告和交易内容,微微笑了:
“总算让我混进来了,那么,颠覆这座罪恶的白城,就从获得‘白雄更替计划’的线索开始……”
他从床底下翻出一些机器碎片,“咔哒”“咔哒”拼接出一台通讯器,连接上键盘。
虽然反抗军如今胜利了,杀死了白雄,但他们也变成了统治者,难免这群人不会腐坏变心。我们是白城的中立派,我们要活下去。】青年敲击键盘,向远在外城的联络人传送消息。
你想怎么做?】联络人问他。
还是再储备一支新的反抗军,更为合适。就算不急着反抗,至少也是一支武装力量。】青年回答。
沉思片刻,他敲击:
……
新的反抗军叫什么呢?要取个好听的名字,是叫‘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