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夏原吉这样说,内阁大学士杨士奇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
毕竟,夏老尚书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样,自己虽说进入内阁,但论身份和地位,也未必就能比得这位文院院长。
不过他心中倒是有些奇怪,陛下为何会对孔家如此不满?
哪怕是做一点明面的容忍都不愿意?
按理来说,孔家不是什么良善之家这种事大伙儿都很清楚,毕竟圣人之泽,三世而斩,孔家历经这么多朝代下来,早就已经成为了一头贪婪的庞然巨物,光是田地一块,就不知道吞了多少下去。
但看在圣人的面子,华夏儒学孔家这块招牌是绝对不能倒的,就连元朝,在打下了天下以后也照样客客气气的将孔家给请了回来,大肆封赏。
毕竟数千年以来的流传,早已让圣人的名头响彻整个华夏大地,也深深的刻在了几乎所有华夏人的心中,无论内心是不是真的赞同,但至少这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否则拿什么来安定人心。
杨士奇正琢磨着,突然心中便是一惊。
“陛下不会是要拿孔家开刀,然后整顿、废除儒学吧?”
那样的话事情可就真的要闹大发喽……
此时,朱高燨也重新坐了回去,开始吩咐:
“王直等人虽死,但朝廷还是给出此案的最终结论,内阁要尽快拟旨,将他们的罪行公布于众,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不是朕心肠太硬,而是这些人自寻死路!”
“孔家之事,朕还要再想想,先略过不提吧。”
“北地如今虽说暂时安稳了下来,但在朕看来,还是不够!”
“市面的粮食又开始慢慢涨了起来,其余油盐酱醋等等也开始跟着涨,这些人是真的不怕死,莫非他们以为朕是傻子么!”
朱高燨咬着牙齿,心中发狠:
“朕当日在朝堂便已经说过,要好好整顿北地这些世家大族!”
“这些人是真的不见黄河心不死,以为朕会顾忌他们的关系网不成?”
杨荣的脸色也显得很沉重,他是内阁首辅,获取信息的渠道也比较多,因此很清楚,如今那些北地家族,暗地里仍然试图再兴风作浪,甚至想利用物价和粮食的巨幅波动,重新制造出巨大的混乱来。
“唉,陛下看来是决心已定,莫非孔家这次真的要倒楣了不成?”
“总不能真的把圣人后裔、华夏儒宗的脸面全都剥下来吧……”
他悄悄瞥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朱高燨,心情略微有些沉重。
若是再来一次腥风血雨,怕是朝野之间对陛下的风评不利啊!
……
曲阜。
自从那位孔府管家亡命奔逃,一路骑马狂奔逃回曲阜这里以后,整个孔家便开始陷入到一种莫名的骚动与不安之中,其中还掺杂了几分躁动。
当代袭封衍圣公的,乃是孔圣人的第五十九代嫡孙孔彦缙,此人倒是喜好读书,不怎么热衷金钱财物,属于喜静不喜动的那种。
他这位家主虽说平日里是个撒手掌柜,除了享乐与读书以外,一概不问的,反正府内办事的都是自家族人,也不至于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但是孔府家大业大,又是千年传承,府内早已是暮气沉沉、人心不齐。
但凡是有个差使的府内之人,那基本都是无贪不欢的,平日帮着操办孔家大大小小事宜的,乃是孔家的几位亲长,论辈分都算是孔彦缙的叔伯之类,这些人由于不可能袭爵,再加这么多年以来孔家对财富的攫取,早已变得贪婪无比。
去京城暗中联络的孔府管家,便是被这些孔府家老给派出去的。
“哼,”某处庭院内,一名老者愤怒的将手杖砸在地,脸神情显得格外不满:
“当年明朝初立,朱洪武都要对克坚客客气气,奉为宾,封赏爵位和荣华,他这个毛头小子,倒是一来就对我们孔家如此不客气!”
“竟然敢说我们孔家算什么东西?他算老几!”
另一名中年男子也皱着眉头开口说道:
“当初燕王夺嫡,我们孔家未曾参与其中,永乐年间皇帝与朝廷也对我们客客气气,始终未曾多说一句,他朱高燨凭什么如此苛刻?”
“都说他是从军中起家,粗鲁不堪,不识文华,不受教诲,看来果然并非虚言。”
“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当大明的皇帝!哼!”
孔家其实对朱高燨极为不满。
除了认为朱高燨对待世家大族的态度比较差劲以外,他亲手创立并光大的文院,也是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要知道,孔家之所以能够历经千年而不倒,始终安享荣华富贵,就是因为沾了孔子以及儒学的光,才能让整个华夏全都对孔家恭恭敬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