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燨提起酒壶,微微抿了一口。
张牧之毫不犹豫的便抽出刀来,雪白的绣春刀刃脱鞘而出,架在了麻衣老汉的脖子上。
“你刚才说什么?”
张牧之面无表情的说道,“再说一遍,我没听太清。”
主辱臣死!
麻衣老汉说的那句话,无异于是在挑衅太子的威严,或许朱高燨不在意,但张牧之又岂能忍受。
刀锋擦着脖颈,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线,麻衣老汉抬起手扶住刀刃,赞叹道:“好刀。”
确实是好刀。
张牧之所持之刃,乃是御赐,以金玉装饰,随与制式腰刀颇为相似,但刀身较一般腰刀略显短小,且有银月般弧度。御赐刀剑,多为装饰所用,极少开刃,但这柄特制的御赐绣春刀,乃是饮血之剑,其锋利吹毛立断。
此刀仅铸三柄,除张牧之外,还有吕朝阳、沉青玉。
三人毫无例外,都是出身锦衣卫,且是朱高燨门下得力干将,为人杀伐果断,并称“东宫三鹰”。但因锦衣卫声名狼藉,也有流言,骂三人为“东宫三犬”。
张牧之冷冷的说道:“吾取汝头颅,如杀鸡宰狗。”
东宫三鹰当中,他与吕朝阳颇为相似,做事从不计后果,不仅杀人如斩草,视自己的姓名亦如草芥。
只要太子一声令下,他会毫不犹豫的将面前这麻衣老汉抹了脖子,管他是劳什子的孔氏后人,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杀!
“牧之,把刀放下。”
此时,朱高燨终于缓缓发声。
张牧之稍微顿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这麻衣老汉,随即抽刀归鞘,退后四五步,但他的手,仍搭在刀柄上。
“杀我,没用。”
麻衣老汉摸了摸脖颈上的血迹,风轻云澹的说道,“我嘲弄扬州十七家是棋子,我又何尝不是个棋子。说到底,我也只是孔氏南宗推到台面上说话的人罢了。”
“我死之后,自会有人替代我的位置。”
朱高燨没有接下这个话茬,而是抬手示意道:“于谦,牧之,雨下的太大,你们二人且先扶少师另乘舟船靠岸。”
“诺。”
待挥手屏退左右后,画舫的房中只剩二人。
朱高燨一向波澜不动的眼神,此时却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波动闪烁:“你这人,有点意思。”
麻衣老汉微微一笑:“老夫亦是这般觉得,我还以为殿下是个油盐不进的匹夫,现在看来,倒是我把您看的太浅了。”
朱高燨端起酒壶,不紧不慢的说道:“倘若孤当真是一介匹夫,你也就不会来寻孤了。”
“现在,这里只剩你我二人,一百步内不会有人,雨声很大,声音传不到外面。”
“你也应该给孤表示一下,真正的诚意了。”
……
……
百步之外,于谦站在岸上,被狂风席卷的江水拍打礁石,水面上的船只在浪花中飘摇不定,暴风骤雨几乎要将这一切全都摧毁。
他叹了口气,道:“牧之,我不理解,为何太子爷要让我们三人退下,我与你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少师也退下?”
张牧之澹澹的说道:“我与你不同,我是武夫,吕大人曾告戒我,像我等这般追随在太子爷身边的武夫,有没有能力在其次,重要的是听话。只要听太子爷的,一准儿没错。”
于谦欲言又止:“那如果太子爷也错了……”
张牧之斩钉截铁的说道:“太子爷从来不会犯错。”
于谦有些疑惑:“为何你如此笃定?”
“你以为为何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他,愿意把命都交给他?”
此时,姚广孝却忽然开口说道,“就是因为我们都相信,他永远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从不会犯错。”
“而我们只需相信他即可。”
于谦扫视了一眼,却发现无论是张牧之亦或者姚广孝的眼中,都带着澹然且笃定的神色。
他们就是这般相信朱高燨,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命交给对方。
这是独属于朱高燨的人格魅力,他身上所携带的人格魅力,能给他的追随者带来勇气,能给他的敌人带来畏惧。
只要跟在朱高燨身边久了,就会不由而然的对这个人心怀敬畏,愿意去追随他一起征战,一起书写江山。
……
……
天晴了。
大雨一扫炎热气,扬州江水之上平静悠然波澜不起,仿佛昨夜从未有过这场大雨。芭蕉绿叶在雨后吐芽,为这盛夏的繁华城池再填一抹清新。
麻衣老汉乘上了马车,一夜未眠,他眼眶下面多了一层厚重的黑眼圈,依旧浓郁的倦意。
他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