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码头,临近孟夏,春已经走到了尾声,天高物燥,炎炎烈阳将江水蒸熟,磅礴水雾弥漫青空,如仙宫流云令人难以分清现实与幻想。
舟船靠岸,黑衣僧人走下船后在岸边徘回了许久,似是在等一个有缘人。
未几,着一袭黑色长衫的年轻人靠了过来,对僧人拱手作揖:“少师。”
僧人回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朱高燨不禁开口询问道:“少师,北京至扬州路途遥远,孤在扬州待不了多久也就回去了,有甚事何故不等孤回北京后再做商议,又何必你亲自大老远的跑一趟呢?”
姚广孝正色道:“太子爷,有要事询问,片刻都不能耽误。”
朱高燨耸了耸肩,道:“若真是着急,八百里加急,只需短短几日便可传达。”
“不可,此事不可在书信中出现,必须当面询问才行。”
“……行吧,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行。”
姚广孝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问道:“太子爷,我们何时起义?”
朱高燨陷入了沉思当中:“你……要不要在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
看来老爷子说的没错,这老和尚真的疯了。
我谁啊?
我tm是大明帝国常务副皇帝,第一顺位继承人,王朝的实际掌权者,未来的大明正牌皇帝。
你问我,何时起义?
我他妈造谁的反,我反我自己?
我想上位还需要造反吗,我跟朱老四打声招呼,老四屁颠屁颠的就传位给我了,还特么起义?
……
范府。
这些日子来,范氏族长日益憔悴,面色枯黄,似是折寿二十年般萎靡不振。
“完了,都完了。”
范氏族长喃喃道,“老大被太子给砍了脑袋,老二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癔症,老夫就这两个儿子,全都废了。范氏完了,扬州十七家也完了。”
“全都完了。”
“太子既然能拿到老大的罪证,还能查的这么详细,他手上肯定也攥着老夫的罪证,攥着整个范氏的罪证。到现在还未对范氏动手,当是在等待时机,找到机会以后将我范氏连根拔起,葬送整个扬州十七家,以我等头颅示警天下。”
他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了起来,“好啊,好啊,你不让我活,那就都别活了!”
“大家都别活了!”
“我死,也得拉上你一起死!”
……
姚广孝肃然道:“同志,请指引吾吧!”
听到这声“同志”,朱高燨打了一个激灵,差点没当场握住姚广孝的双手泪流满面跟对方浮一大白。
只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对方口中的“同志”貌似跟自己骨子里记忆的那个同志不是同一个属性。
同志一词,其历史可谓是源远流长,春秋时期,左丘明在《国语·晋语四解释道:“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后汉书·刘陶传曰:“所与交友,必也同志。”
大概意思与先生、长者、君等词的涵义一样。
老和尚现在引用此词,是用作了敬称。
朱高燨挠头道:“少师,你为何会有如此奇特的想法?”
姚广孝振振有词道:“这都是陛下教我的。”
朱高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老爷子教你的?”
这个世界……怕不是出了大问题幼!
皇帝去教别人造自己的反?
帝制最终受益人鼓励推翻帝制?
这尼玛是什么章程!
朱高燨轻咳一声,道:“少师,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太子,是储君。”
他在提醒老和尚,他是太子,是帝制第二受益人!
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就成了帝制的第一受益人!
起义个六啊,朱高燨脑子烧了吗要去推翻帝制,农民才会去起义,翻翻史书,有哪个皇族造反打的是起义的名义?
不纯纯二臂吗!
有一个崇高的理想固然是好的,但在现实面前,理想有个篮子用啊?
姚广孝思忖片刻,喃喃道:“没道理啊,难不成是佛爷我错了?”
“少师,你可能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朱高燨缓缓说道,“慢也好,步子小了也好,是在往前走就好。自己有了光芒才配得上自己追逐的星星,废墟是不害怕破碎的。”
姚广孝沉思良久,忽然觉得眼前清明,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废墟不害怕破碎,是只有把自己逼到绝境,才会愿意不顾一切的向前吗?”
姚广孝道,“我悟了啊,原来太子爷您才是大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