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最大的喜好便是饮酒,作为上位者,纵然是平生不好饮酒也要学着饮酒,每逢宴席盛宴,他自当威风海量,方能服众。
朱高燨饮上一口这温好的青梅酒,祛除寒意。
雪仍在下。
阿弃疾步走来,他身上挂着一层霜白,却并不急的扫去两肩雪,而是取出一封密函,递给了朱高燨:“赛哈智从安南给你寄来的信。”
朱高燨接过信函拆开,上面只写着四个字。
——赣王世子。
嗯,不愧是你。
人在江西心在京,就藩以后,比起从前也愈发的老练。如果说之前的朱瞻基是一匹小狼犬,那现在的他已经成长成了隐虎,连老大都防不住这小子了。
朱高燨对此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侄子在北京城里藏有自己的班底,但一直没查出来谁。没想到现在竟误打误撞,把伏伯安这条大鱼给炸了出来。
谁又能想到,他会为了文院,而专门设立一个督查卫。督查卫没别的任务,就是逮住文院的学员们往死里盯着。
“又死一个。”
朱高燨从大氅之下取出一份名单,抬手示意。
阿弃心领神会,取来一只蘸有朱砂的狼毫,递了过去。
朱高燨展开了名单,提笔划去一个名字。
那张名单上细字密密麻麻,而伏伯安的名字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他手里早就握有文院学员里的罪证,经过推敲以后,哪些人犯的错无伤大雅,哪些人犯的错罪当问斩,都标注的一清二楚。
让这些学员们外放之前,其实早就有督查卫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看着了,这是给这些犯错的学员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倘若肯干事,即使是犯些小过也无伤大雅,可若是不干事,那督查卫也就可以直接动手了。
这次整改黄册库,最终的目的还是大筛,筛出来哪些人能用,哪些人用不得。能用的话,朱高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如伏伯安这般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就只好送去西天了。
“赛哈智这件事办的不错,尽管此人是元人后裔,但也可用之一二。虽不及沉青玉、张牧之那般用着趁手,不过干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也还算擅长。”
朱高燨将名单收了起来,这张名单上的内容太过骇人。乃是督税院、锦衣卫联手查出来的,倘若曝光出去,真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汉人也好,元人也罢,倘若都如赛哈智这般忠诚,那便都是明人。”
他感慨的说道,“北京的风霜真是刺骨啊,吾并非好杀之人,只是天气如此严寒,倘若不见见血,只怕是有不知多少人藏在风霜里,将皇权视作轻飘飘的雪花。”
阿弃沉默了一会儿,询问道:“权力,当真有那般诱人吗?”
他不明白。
为什么所有人在接触过权力以后,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即使是再清纯的少年,在品尝过权力带来的快感以后都会疯疯癫癫。
他第一次在祁王府上见到朱高燨时,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懵懂的男孩罢了。
可现在,对方的心计与阴狠让他只觉得陌生且害怕。
如阿弃这般的影侍,刀头舔血,杀完人以后把刀一抹便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背后跟着数不清的亡灵。可他并非真正的杀人机器,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而现在的朱高燨,是最让他害怕的一种人。
他们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的雪景,饮着上等的青梅酒,轻飘飘的几句话,便让无数人的生命随冷风被拦腰斩断,血溅三尺。
“有权力的出现,就必然会有责任的出现,其实权力与责任是相互对应的,有多大的权力就应该去尽多大的责任。”
朱高燨叹息道,“但所有人都只愿意去使用权力,而不愿意去尽应有的责任。所有人都可以这样干,但我不行,因为我手中的权力,是整个国家的权力。”
“同样的道理,我也需要背负整个大明的国运。对我来说,这其实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为了这个帝国的国运,我已经失去了太多。”
“我的妻子怀胎九月时,我还在东北打仗。等孩子出生后,我又去了南面打仗。等孩子稍微长大一些时,我又劳于政务,在文华殿里待得时间比在东宫待得还久。”
“当我从老爷子的手上接过权力的时候,我就失去了太多。”
阿弃低声道:“既然如此,当初的你,又何必要去争呢?”
朱高燨轻笑一声:“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争,是他们逼着我走上了这条注定要披荆斩棘的道路。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我在安南时遭遇的刺杀?我不争,就没有权力,没权,我如何在这危机重重中活下去?”
阿弃叹息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忧伤。
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