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燨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亭台近处的竹林上,清风徐来,竹林翠绿坚挺,枝叶微微摇曳。
他问道:“便以梅兰竹菊四君子为题,你意下如何?”
于谦思忖道:“梅兰竹菊,傲幽坚澹,占尽春夏秋冬,正合我心。”
朱高燨笑着伸手示意:“好,于兄先请。”
于谦点头道:“朱兄如此,那在下便不客气了。”
苏武听见这个“朱兄”,差点惊得就当场给这姓于的小伙子跪了。
你是真勇啊!
刚才于谦指责朱高燨的时候,苏武还觉得这姓于的小子是又蠢又酸的腐儒。可现在这句“朱兄”,让他彻底改变了对于谦的观念。
就这句“朱兄”,足够于谦全家在菜市口斩七天了!
这兄弟,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听到这声“朱兄”,朱高燨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仍略带笑意,风轻云澹。
于谦并未想那么多,他苦思良久,沉吟道:
“沾衣数点雨馀雨,极目万重山外山。
立马平原看秋色,独怜寒菊映衰颜。”
好诗,确实是好诗。
于谦在吟诗作对上,确实是有着极高的天赋,脱口而出便是一首辞藻华丽的诗词。
只可惜,朱高燨手里还捏着绝杀的大招。
于谦抬手示意:“我已经作罢,殿下,请吧。”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笑道,“倘若殿下作不出来,认输便是,不寒碜。”
朱高燨笑了笑,装作思忖片刻,方才缓缓开口: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于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沉思良久,喃喃道:“任尔东西南北风,好,好,好,好一个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向来崇尚的便是君子气节,而这首诗词,无疑是将气节彰显的淋漓尽致,气势豪迈,刚正不阿。
此诗一出,胜负分明。
一旁的苏武忍不住拍手叫好:“好诗啊,好气魄,殿下大才!”
朱高燨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也不知几百年后的那位郑板桥先生,是否会感慨一句“既生主,何生郑”,活在朱高燨的影子里。
夏洛都能抄周杰伦的歌,我朱高燨抄郑板桥的诗,这很合理。
于谦一改常态,不由肃然起敬,拱手道:“殿下,是臣输了,要杀要剐,殿下自行定论,臣绝无二话。”
“我杀你作甚,事先都说好了,你我不过是吟诗作对闲来无事耍耍而已,又没事先立什么赌约。”
朱高燨摆了摆手,道,“不过我今日诗兴大发,一首不能释放心中情愫,倒是还酝酿了一首。”
于谦眼神一亮,大喜:“还请殿下念诵一二,让臣开开眼界。”
这一首“任尔东西南北风”,算是彻底让他服气了。
而今听太子还有一首诗词,让他喜好吟诗作对的颇为欣喜,想要一听朱高燨还能有什么佳作。
苏武笑道:“还请殿下不予吝啬,一展胸中才情,让臣等也见识一下。”
“既然如此,那今日我也附庸风雅一二。”
朱高燨道,“这第二首,也是咏竹。”
于谦连忙点头:“咏竹好啊,筛风弄月,潇洒一生,清雅澹泊,是为谦谦君子。”
见状,朱高燨也不再卖弄,稍加思索,道:
“竹似伪君子,外坚中却空。成群能蔽日,独立不禁风。
根细善钻穴,腰柔贯鞠躬。文人多爱此,生气息相同。”
于谦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而苏武却忍不住捂腹大笑。
“有辱斯文!”
于谦拂袖怒道。
与刚才那首赞颂的咏竹相比,这一首咏竹就太过辛辣刺骨了。
竹子就好比那些伪君子,从外来看那么声威煊赫,成就傲人,实则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
当它们意气连枝时,能够遮天蔽日掩盖真相,可是单独审视时却经不起考验。
竹子的根细碎善于稳稳地扎下去,腰身轻柔习惯给人鞠躬。那些喜欢竹子的文人,恐怕他们的气节也和那些竹子是一样的。
人们通常喜欢咏竹来彰显自己的气节,可这一首嘲竹,无疑是撕碎了文人的奸诈嘴脸。
于谦发怒,是因为他最崇尚文人的气节。
而苏武大笑,是因为他最瞧不起便是文人。
他是永乐九年的举人,一个极为年轻的举人,如果不出意外,轻而易举的便可更进一步成为进士,入朝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