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们一个个劝我不要迎天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说天子到来,将会扰乱冀州之序,令君不君,臣不臣吗?!
会稍有不慎,就让我袁氏之声名扫地吗?!
如今现在怎么都说出乱臣贼子这种话了!
“曹孟德现在此举,是要逼我与他决裂是吧?”
袁绍深深呼吸,但却没有丝毫作用,只是胸膛起伏不断,眼神逐步凌厉,此时额头上青筋暴起,拳头都捏紧了。
许攸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都讶异无比的寻声看去,他在一侧安然站立,双手负于身后,仿佛是前俯后仰。
“你笑什么?”
袁绍凝眉冷目,撇嘴而望,死死的盯着许攸身影,内心自感被讥笑,当即想要问罪。
但想到许攸本就狂悖,平日里也不全然遵循礼法,此时发笑,必然有他的缘由,当即忍而不发,但双眸之中已现怒火。
许攸听见这话,才起身来向袁绍拱手道:“车骑,在下并非讥讽,只是觉得颇为意外,曹操所在离天子千里之远,兵马却可一日到达。”
“而车骑兵马不过数百里,却走了有月余,此番事方才是令人匪夷所思之处,若是天子以及诸多将军知晓,该如何想?”
这话无人敢接,在场的谋士也都不是庸才,都明白许子远又借此事来借题发挥罢了,许攸并非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以往若是有功,也会人前炫耀其功绩,以彰显才智过人,地位尊崇,凌驾于诸多谋臣之上。
这些年,各地名士所来越多,他此举便越是明显,为的是不被他人所压制。
说好听些便是纵情不羁,不好听便是不知好歹,心中本觉出身卑鄙,但却要做狂士而扬名,令他人不可轻视也。
以往还会有些心胸宽广之人出言相劝,或者接几句话,给他与主公一个台阶下。
但是今日这句话,极有可能会激怒车骑,因而会被问罪下狱也不一定。
这话没有人会去接,许攸如今本来就没几个朋友。
郭图和沮授、田丰、辛评等人偷偷互望一眼,都默不作声低下头去,直等着袁绍痛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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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想错了。
袁绍并没有发怒。
在数次呼吸之后,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这口气吞入了肚中,缓缓呼出来。
对许攸笑道:“子远之言,令我恍然,此前是我错估此事,不该如此拖沓而行。”
“为今之计唯有向天子奏明,乃是兵马在半路途中遭到了山贼。”
“所以才无法尽快到达,并且黄河夏日雨降,发水极大,不易渡河,等渡口准备万全后,天子已定都在了许昌,如何?”
许攸轻笑点头,拱手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如此一来,车骑也不用纠结了,今日之事便可解也。”
袁绍一愣,“何意?”
许攸笑道:“车骑既然要解释,必然要奏表,不奉诏上奏天子如何相信?曹操又怎会让书信送达?”
“是以必然要奉诏,以钱粮开路,如此又何须纠结,奉诏便是,而后在境内宣扬车骑晋为大将军。”
“原来如此!”
没想到此话竟然在这里等着,许攸早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劝,偏绕一圈来,让袁绍自己再想明白此节。
心里的纠结也就少了一半,如此也根本不需要多劝。
此事必须要解释,至少要给三州境内的百姓一个交代,也不能落了天下人的口实。
既然必须要选择上奏,就要给钱。
就好像买卖一样,给了钱,天子就能信了,给得越多就越忠君体国,那么黄河就可以发大水。
曹操也不会戳穿此事,诸多士族知道袁绍找了一块布,将那点心思都遮掩其中,自然也不会去深究。
大家都可以得个体面。
这些年,士族基本上都是这么做的。
许攸出来说这么一通,道理就明了了,那么袁绍的气也就消了。
只是还有一点郁结在心头,曹孟德……当初可是借的自己的地盘、兵马、钱财起家。
虽然也帮忙打了黑山军,斩了贼匪于毒,可自己也是老大哥。
他还真敢来捋虎须?
“奉诏便是。”
袁绍挺直了腰板,将内心的苦闷都压了下去。
当初是自己选择不去迎接天子,自食苦果罢了,内心再难受也要将此苦果吞下,“诸位,在秋收之后,我等将会大举进攻幽州。”
“联合幽州诸地的郡守,合攻公孙瓒,今年之内,我们必将把幽州收入囊中,既如此,不可被任何事干扰。”
袁绍傲然挺立,背着手露出不屑的神情,语气铿锵的道:“天子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