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人,一时也分不清敌我,彼此冲杀一阵,还未死伤多少人,胜负便已揭晓。
十日之后,已聚众七千,更是与其他各驿召集的人马会和的邓、夏人等,已是合军一处,规模达三万之众,旋即直取叛军所占据的数处县城。
夺取二县,又有数不清的驿站驿卒带着人马纷纷来投奔。
以至于大家伙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人马了。
征战的双方,虽都很菜,这倒并非是因为双方战力过于低下,而在于,他们的优势,是相等的。
无论是叛军,还是临时征募的朝廷人马,他们都是本乡人,也都熟悉当地的地理,了解当地的民情,更对对方知根知底。
所谓的叛军,很快无法支撑,一方面,是官军未至,就已遭遇了如此强大的对手,令他们心生怯意。
另一方面,叛军所裹挟的百姓,大多懵懂,而中上层,多是一些士人,或是士人们看家护院的豪强,这些人更多只是胁迫下头人叛乱而已。
反观邓达和夏瑄这边,却是另一番光景,他们的骨干,大多都是当初跟着读书写字之人,他们原本本就是寻常草芥一般的百姓,既与身边的士卒能同吃同睡,又对邓达、夏瑄等人钦佩,隔三差五,再讲解一些新政的情况,士气自是大振。
十日之后,福建震动。
远在福州围城的叛军主力,却突然发现,四面八方,浩浩荡荡的军马,竟从各处进发,杀奔而来了。
………………
而此时,在宋王府里。
“福建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张安世皱眉起来,背着手,带着几分心烦意燥地在书斋里来回渡步。
事实上,他现在也有些吃不准了,算算时间,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可因为叛军肆虐的地步,福建和广西等地,本就山路崎区,许多道路,都已被叛军切断。
虽然已经极力想办法恢复交通,恢复联络,可南京毕竟距离太远。
张安世此时的心情不可避免的有些焦躁,他突然站定,看着张三道:“实在不成,看来还是得动用模范营了。”
张三是从小就跟着张安世的,自是比其他人在张安世的跟前多了几分亲近,此时也不忌讳地道:“我听外头的人说,殿下得了旨意,却依旧在京城纹丝不动,也不见调兵遣将,说是殿下畏死……”
“入他娘,谁说的?”张安世冷笑:“他们就是见不得人好。”
张三自也是担忧的,便道:”殿下,要不还是动一动吧,哪怕……带兵屯在浙南呢,免得教人说闲话。”
“你懂个鸟。”张安世摇头,他快步走到桌桉跟前,落座,喃喃道:“我就不信,这些狗屁士人能够裹挟百姓,我张安世新政这么多年,还不如他们!张三,你若是在家中务农,你会跟着谁?”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张三只好认真地想了想,才道:“可能是……叛军。啊啊啊……殿下,我胡说的……”
张安世瞪他一眼:“为何?”
在张安世的瞪视下,张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说出真话,道:“殿下说什么士人,我也跟着殿下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大抵也晓得一些……你想啊,士人在本地树大根深,甚至往上追朔,可有数百年,这许多百姓,祖祖辈辈,世世代代,不都靠他们为生吗?”
“平日里租他们的地,闲时幼童给他们放牛,成人的男子给他们帮工,妇人给他们帮佣亦或缝补。殿下,我说话你也别不爱听,这人啊,生下来就靠人为生,倒也不是自轻自贱,是习惯了。”
显然,张安世在听完这些话,心情更不好了,烦躁地道:“滚滚滚。”
张三心说,你看,你又急了,一说到痛处,殿下就急。
张三当然明白张安世此时心烦得很,也不打算继续再次碍眼了,正准备离开,张安世却是又突的道:“回来。”
张三便回头道:“殿下。”
张安世挑着眉头道:“你方才,是不是见我哑口无言,所以心里还暗爽?”
“啊……这……”张三忙摇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瞧你的样子便晓得。”
“我……我……”张三连忙想解释。
“所以说啊……”张安世却突然笑了起来:“你说……人是会习惯的,可你想想,从前你可习惯如此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我抬杠的?”
张三一愣,有点不太懂张安世此时想说什么。
张安世则是道:“可见那些书,你也没有白读,还有这直隶的风气,你也没有少沾,你虽还是那个张三,可实际上,却早和从前那个张三不一样了,你至少不再视我如神明,见我大气不敢出,却已晓得辩驳,在得逞之后也内心不由的会暗爽,张三啊,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