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胡广却是道:“担心吾儿?”
杨荣有些无语,却还是耐着性子道:“老夫乃文渊阁大学士,所关心的,自是天下人,令郎何须老夫操心?”
胡广只好尴尬一笑,随即道:“却不知担心什么?”
杨荣道:“为政之道,需随时掌控人心,此番邮政司,结果已揭晓,不但剥夺了这么多的隐户,使许多人深受其害,这个时候,若是陛下采取宽容的态度,暂时稳住人心,对此不追究,那么天下必然太平,至于算账,那是以后的事,有的是时机。”
“可在许多人遭受巨大损害之时,却又突然喊打喊杀,要追究他们的欺君罔上之罪,这就使许多人连遭打击,令他们万念俱灰,胡公,老夫来问你,当你知道,你已无路可走,横竖都要灭门破家的时候,你会做何选择?”
胡广却是急了,道:“你才灭门破家……你……”
杨荣冷脸下来,不由道:“老夫是问你。”
胡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他细细一想,才道:“你的意思是……破罐子破摔。”
杨荣捋须,眼中的忧心越发浓烈,叹道:“这极有可能。”
胡广认真地想了想,则是道:“可是……朝廷的官军,岂容他们放肆?”
杨荣幽幽地摇了摇头道:“官军虽勇悍,可一旦平叛,大军开拔,就意味着,要损耗大量的钱粮!一千的叛贼,需要一万的军马将其团团围住,将其剿除,天下若是到处都是烽烟,这不只无数百姓大受其害,官军也必要疲于奔命。时日一久,朝廷所需付出的钱粮是几何?遭受兵灾的百姓,又是几何?”
说着,他又叹口气道:“哎,陛下动怒,自可以血流漂橹,可我等乃是文渊阁大学士,凡事却不能意气用事,终究是要谨慎甚微才可。”
胡广皱眉起来,下意识道:“杨公所言,不是没有道理,不过陛下正在气头上……依我看,还是等一些时日,再进言才好。”
杨荣颔首,知道现下也没有好办法,却又道:“就怕时间不等人啊!”
时间过得飞快,却在几日之后,一封奏报,火速地送至京城。
文渊阁内,诸学士一个个目瞪口呆。
却是福建布政使司以及广西承宣布政使司叛乱的讯息。
尤其是福建的情况最是严重,因为举起叛旗的,固然只是福建的一个地方大族,可奏报之中却称,士民争相依附,聚众万人。
甚至布政使司之中,亦有不少官吏,纷纷依附其中。
这万人迅速攻破,不,准确的来说,几乎是叛军所过之处,望风披靡,所经九县之地,竟有五县兵不血刃,其余四县,当地的父母官倒是坚守,只是两处县城被攻破,其余两县,却已是及及可危。
一时之间,人心浮动。
对于杨荣这个福建人而言,他固然是忧虑的,而他更忧虑的是,原先他其实已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反应竟是这样的快。
由此可见,士人们的消息渠道,也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快捷得多,
现在出于隐户清查之后的巨大损失,再加上朝廷可能要追究的恐惧,使得不少人,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而至于其他人,只怕也在坐壁观望,有不少人,都在盼着看笑话呢!
不少人的心理,未必是希望能够灭亡大明,而是……叛军闹的越大,朝廷越焦头烂额,而越是焦头烂额,那么在这紧迫的压力之下,势必要对此前清查的种种现象既往不咎,否则可能会激起更多的民变。
而这对于天下各司,以及各州府而言,显然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
正因如此,杨荣更担心的情况就在于,天下州县,可能对于平叛并不积极,接下来,在征调粮食,征募民夫,甚至是犒劳平叛大军方面,必然阳奉阴违,这会大大的减缓平叛的速度,而叛乱持续的越久,对于大明的百姓们而言,则意味着苦难。
“哎……”看过奏报之后,杨荣长叹口气道:“立即去见驾吧。”
除了这句话,他没有再说什么,诸大学士们,此时亦是无言。
众人觐见,朱棣升座,其实叛乱的消息,朱棣也已知悉。
他倒并没有露出什么失态之色,甚至神色如常。在这一点上,朱棣也不是吹嘘,作为一个叛乱的祖宗而言,他对于这些小打小闹,并不太看得上。
因而,不等诸学士们开口。
朱棣却是笑了:“这些叛贼,实在可笑,不趁乱立即攻打福州,却是辗转数百里,袭掠诸县,实是没有分清轻重。除此之外,招揽士民,封官许愿,却只取文绉绉的官位,实是沐猴而冠……”
“陛下……”杨荣站了出来,道:“叛贼固然无知,可陛下还是要审慎以待为宜。这叛贼四处袭掠,百姓深受其害,一旦贻误战机,则必要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