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有人来,船上几乎是欢声雷动。
要知道,对于水手们而言,真正的痛苦未必是海上遭遇了风浪。
而是分明已抵达了陆地,放眼看去,故土就在眼前,却依旧得乖乖地在船上待着,不能越过雷池一步。
现在好了,朝廷的钦差来了,也就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登岸了。
郑和披着一件猩红的披风,穿着澹黄的钦赐鱼服,被海风一吹,披风猎猎作响,他与张安世、丘福相互见礼。
见丘福忧心忡忡的样子,郑和却露出微笑,补上了一句:“淇国公,恭喜。”
丘福一愣,这一路来,心情实在复杂,他其实已经接受了儿子平庸的事实,毕竟……以前是觉得儿子老实,后来渐渐发现,儿子这不是老实,简直就是有点傻。
同样是公爵的儿子,朱勇、张軏这些人,可不会兴冲冲的被张安世拎去万里之外。
何况自登了船,见许多人都是形如枯藁的样子,身体干瘦而黝黑,这黝黑的肤色上,还带着营养不良所带来的黄斑。
于是他脑海里,立即就想到丘松饿成皮包骨的形象。
丘福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只觉得心塞难耐。
紧接着,便是进行交割了。
交割是很复杂的事,除了交代注意的事项,还有……便是郑和取出海图志,这里头……记录了这一路航行的建文,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水文的资料,当然,还有舰队中死亡的人员,因何而死,亦或者立功受赏的人员等等。
下西洋,并非只是舰队出去走一遭这样简单,它是具有开拓意义的,而海图志,才是最有价值的无价之宝。
随即便是重头戏了,郑和领着张安世和邱福至旗舰的底舱。
底舱一开,马灯一照,骤然之间,张安世和丘福二人的面上便被映射得金光闪闪。
“卧槽。”张安世忍不住震惊地道:“你们抢了这么多?”
实在是太过于吃惊了,可此言一出,张安世便立即觉得失言,赶紧将嘴闭上。
丘福显然也是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的,竟是直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郑和似早就料想到一般,笑了笑道:“所有的船都装载满了,接下来,就有劳殿下与淇国公了,咱也该下船去歇一歇了。”
张安世和丘福不知道有没有把郑和的话听了去,但是二人的眼珠子却久久地盯着那金灿灿的玩意,眼睛一时间挪不开。
不过震惊归震惊,张安世是个行动派,很快,一队账房便被请上了船。
既有数十个抽调来的算学学堂师生,也有栖霞商行的账房。
大家一看这架势,都吓住了,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便开始讨论起来。
好歹都是算学大家,大家集思广益之下,便有算学学堂的博士上前,朝张安世行礼道:“殿下,若是一个个称量,这样多的金银,却也不知要算到猴年马月去。所以我等仔细商讨,最后拟定了一个可以三五天内,计算出金银数目的方法。”
张安世大惊:“三五日?”
这博士便道:“用曹冲称象法即可,既用一艘标准的小船,装载满了,计算它的吃水量,画上刻度,得出这一船金银的重量之后,那么……就不断的将金银装载上小船,看看有多少船,再根据船的数目,去乘一艘船的金银数目即可。当然,这样的算法,误差可能会有百之。”
“百之的误差?”张安世呢喃着,他想了想,便道:“先用此法,得出大致的数目,等这些金银入库之后,再让人慢慢精算就好了。”
“喏。”
于是,众人便忙碌开了。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
而张安世和丘福,倒是闲了下来。他们是钦差,是来坐镇的,不负责具体的事务。
张安世躲在旗舰的指挥舱里,神奇地取出了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丘福此时也开始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可能这一次……当真立有大功,于是一下子兴奋了不少。
他想寻张安世说说话,可张安世却顾着埋头看书,当即,便搭讪道:“贤侄,你在看什么书?”
张安世头也不抬地道:“奉天靖难记。”
丘福一愣,忍不住来了精神,当即道:“里头可有俺吗?”
“有,有的。”张安世道:“谁不晓得,丘将军您是靖难中的大功臣,怎么能少了丘将军?”
丘福越发的来了精神,便道:“来,老夫看看,老夫看看。”
张安世身形一顿,总算抬头看向邱福,却是有些踟蹰:“这……这不好……吧……这是闲书……”
“奉天靖难,怎是闲书?”丘福瞪大眼睛。
张安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