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体尝过艰辛,见过冷暖,挨饿受冻,无依无靠过的刘建业,哪怕只是得了别人一丁点的温暖,也觉得这辈子当牛做马才能报答。
刘建业捏着锤子,此时被身边的人感染,竟也不觉得怕了。
当下便要混入人流中去。
却一下子的,被一双大手扯住了。
却见自己的爹刘俭,将他拽回了医疗所门前。
“爹……俺……”
刘俭绷着脸道:“你在此好好呆着,你得给人治伤,这不是你们娃娃的事,不许再去!”
刘建业胸腔里燃起的激昂,好像一下子被浇了一盆冰水。
刘俭道:“这世道,性命要紧啊,你这湖涂虫,命都没了,便什么都没了。你好好躲在此。”
刘建业犹豫地道:“可是……”
“可是什么?”刘俭瞪着他,厉声道。
刘建业眼里露出了忧心之色,道:“可是他们……”
刘俭瞪着他道:“他们是什么人,是混世龙,是吃人心肝的贼!据闻此人一手好枪棒,几百人近不得身,你过去就是送死,你要活着,你忘了你娘死之前怎交代的?”
一提及到了先母,刘建业眼里夺眶的泪便涌了出来,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
刘俭脸色缓和了一些,拍拍他的肩道:“你要记着,这世道,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以后做什么事,都不要鲁莽。”
这时,里头的大夫们在呼唤:“刘建业,刘建业,去配药,除此之外……将所有的消毒药水寻好。”
刘建业只好乖乖地走了进去,等他收拾了一会儿,却发现外头早已是乱哄哄的,到处都是喊杀和呼救。
他想再和自己的爹商量商量,却发现自己的爹已不在医疗所外头了。
也不知这混乱和喊杀,持续了多久。
紧接着,有陆续的伤员被人抬了来。
大夫带着学徒们,点起了一盏盏的灯,开始包扎和上药。
良久,有人大呼:“混世龙被杀了,这驴日的混世龙被斩啦。”
刘建业听到有人欢呼,可又看到了眼前病患的哀嚎和痛苦扭曲的脸,当下,不得不刨除杂念,拼命给人包扎。
“大夫,大夫……快救人……快救人……”
又有人抬着一人进来,急切地大呼。
刘建业顾不上,倒是一个大夫赶了上去。
这抬着伤患的人道:“这好汉倒也勇的很,竟奔着那混世龙面前去,揪着那混世龙的头发不撒手,被混世龙砍了两刀,还是宁死不松开,若不是他,咱们没这么轻易砍翻那混世龙……”
“是个汉子……”
刘建业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身子打了个颤。
而后,他一下子扑了上去:“爹……”
却见此时的刘俭,浑身是血,尤其是受伤最严重的大腿腿根处,血如泉涌一般喷溅出来。大夫捂着纱布,却怎么也止不住,一会儿工夫,地上便留下了一滩血液。
刘俭疲惫地看了一眼刘建业,想要伸手,可此时他已浑身没了气力,只很勉强地微微睁着眼,气若游丝的样子摇摇头,才蠕动着嘴唇,用极轻的声道:“没得治了,没得治了……救不活的……”
刘建业想要失声痛哭,却发现此时除了泪水如水帘一般的落下,嗓子却是哑了,发不出声音。
一旁的大夫和几个抬他来的同伴个个垂头丧气。
突然间,刘俭好像一下子,有了一些气力,居然伸出手来,捧着刘建业的脸,道:“娃啊……你要没爹了,你跟着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他的脸色竟开始红润,音量也开始增加了不少,显然是已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
他继续道:“爹没带你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啊,你从前有一个大兄,你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夭折啦,你的两个妹子,一个失散,一个病死了,还有你娘……诶……诶……本以为是俺们父子相依为命,可没曾想,以后就要你自个儿一个人啦。”
刘建业张嘴,只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可整张脸已布满了泪水。
刘俭勉强笑了笑:“不过俺也放心,跟着太平府的人……他们比爹强。”
“你记着啊,他们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他们叫你做甚,你便做甚,爹要走啦,往后,别人的话,你不要轻信,只信他们……世道可险恶的很呢……”
说着,身子开始抽搐,脸像是一张苍白的纸一样,那伤口处如泉涌的血,也突的不再喷溅了,身子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那眼皮子沉重得像千斤担子一般,慢慢地遮了下去。
不久,刘建业失声捶胸,宛如夜枭一般,泪如雨下。
是夜,驻扎于数里之外的模范营,闻讯火速来援。
如今已身为队官之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