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怒气冲冲的质问,他也一一作答,直到有人负气而去。
当然,人分百种,各有区别,有人纯粹是来痛骂的,也有人,是希望解除心中的疑惑。
面对这样的人,马愉则极耐心地讲解:“芜湖郡王,靠什么受陛下宠幸呢?无非是从商而已。学生这样做,就是要像天下人证明,我读书人也可从商!用圣人的道理,照样可以成为商业中的佼佼者。圣人之道,浩瀚如海,我等读书人,如今从商不如人,做工不如人,唯有在书院在翰林之中,袖手清谈比人强,这也是为何,许多人耻笑我等读书人,百无一用了。”
马愉滔滔不绝,继续阐述道:“圣人的学问,岂止是做文章?我越读四书五经,越觉得圣人的学问实是博大精深,因而,我便要争这一口气,不是告诉别人,读书人有多了不起,而是要告诉别人,别人能做的事,我等读书人,一样也可以做,而且做的比别人更好。”
来的乃是一个江西至京城赶考的读书人,他听罢,若有所思,又颇受触动。
马愉是状元,他从商了。可他这一科,却是名落孙山,说来实在惭愧,因而他道:“可是圣人之学,难道可以言利吗?”
“有何不可呢?”马愉一脸坦然地道:“难道每日在书斋中一味读书,便清贵了吗?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许多读书人,只在书斋里自以为读了四书五经,便满脑子想着去治国平天下,却不知,欲治其国,必先齐其家的道理,这从商,又何尝不是齐家之道?倘若连这样的事都做不成,治国平天下,岂不成了空谈?”
这人听罢,又是若有所思,显然和某些暴跳如雷,拂袖而去的不同,他沉吟片刻,便道:“受教。”
说的这两字的时候,也显得很真诚。
“刘兄是江西哪里人?”
“乃浮梁县人。”
马愉想了想道:“浮梁县,此处的陶瓷,倒是天下闻名。”
这人谦虚地道:“哪里,哪里。”
马愉笑了笑道:“浮梁县的瓷器,听闻在江西价格并不贵。”
“是啊,若是运到了京城,价格至少能增一倍以上。”
马愉道:“若是到了海外,则至少是五倍之利。”
这刘姓的读书人一愣。
马愉像是没看到这人吃惊的表情一般,接着道:“何况,若是大规模的购置,成本的价钱还能更低,倘若在浮梁县能有几个窑口,源源不断的将货运至南京,再经此处出海,依我看……便是暴利。”
这刘姓读书人微微低垂着头,像是在思索起了什么。
马愉道:“不过……话虽如此,可真论起来,却是难上加难,沿途需经多处的码头转运,再加上官府的刁难,这一船的瓷器,要运至此处,成本可就不低了。最紧要的是,有太多不可确定的地方……”
刘姓读书人沉吟着道:“此等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学生乃浮梁县当地的士绅人家,也算是有一些名望,倘若是修书给当地的县令,亦或者是沿途的一些码头……其实都好打点,这样的话,成本只怕要低上不少,至于窑口也好说,浮梁县有官窑和民窑,官窑且不论,民窑最难的……是被宵小觊觎……学生想一想,这个其实也不必担心……刘氏在当地,总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最难的,倒是转运,得需河道上的船,还需商引……不过商引的事,大可放心,学生有一同年,在江西运使司里公干……”
马愉笑道:“若如此,那么就是一本万利了。船的事好办,不只如此,这船从浮梁县出发,运了瓷器来,等回程,我这儿还有从各处藩国运来的花椒、蔗糖以及其他的商货,又可运回江西去发售,如此一来,这来回一趟,便挣了两头的银子。”
这刘举人听罢,沉吟道:“马兄的意思是……还需分销花销、蔗糖等西洋特产吗?”
“自然。”
“这个我得想一想。”刘举人道:“这个其实也不难,无非是在府城和县城里准备几个门面和货栈而已。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刘家在赣东一带,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门路,总不至被人滋扰。”
马愉大喜,眼睛亮了亮,道:“若如此,你我便可一本万利了。”
刘举人迟疑道:“只是……”
马愉却道:“这买卖做好了,每年不说多了,一两万两银子,却是手到擒来,以后可能挣得更多。”
此言一出,这刘举人便不再做声了。
任何一个举人可能在京城里不起眼,可若是在他的家乡,必定是一个大人物。
毕竟,且不说举人功名在当地,本就有影响当地决策的实力,何况能供养出一个举人的家庭,也必定是在当地有很深人脉的。
所以……江西虽没有新政,商贾从商,可谓是处处不便,可若是刘家愿意染指,事情就顺畅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