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听罢,下意识地先是狂喜,而后,却又忧心忡忡,忍不住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银子。”
“是,是。”张安世悻悻然地忙点头道:“臣只是随口提及而已,臣没有其他的意思,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营救汉王殿下和赵王殿下。他们与臣,真是亲如兄弟一般,他们若是有什么好歹,臣可怎么活……”
张安世说罢,伤心欲绝起来,忍不住擦拭眼泪。
朱棣也唏嘘不已,迄今为止,他都努力地控制着情绪,尽力不使自己失态。
可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朱棣的子嗣不多,只有三人,如今直接两个被放倒,换做是任何一个做父亲的人,也是无法想象的。
他焦灼不安地来回踱步,而此时,亦失哈已悄然而至。
朱棣没有理会亦失哈。
而亦失哈却也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直到恍忽之间,朱棣抬头,勐地看了亦失哈一眼,突然道:“何事?”
亦失哈这才开口道:“东厂那边……那边……”
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朱棣大怒:“说。”
亦失哈道:“东厂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在鸿胪寺……赵国的使节团中,有一仆从,与读书人产生了争执。”
“争执?”朱棣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眯着眼,凝视着亦失哈。
此时的朱棣,本就满腔忧虑和愤怒,正愁有气没处撒呢。
朱棣冷冷地道:“为何争执?”
面对着明显积累着怒火的朱棣,亦失哈只好硬着头皮道:“好像……好像是听闻了赵王和汉王殿下病危,有读书人高兴不已,赵国的一仆从见状,很是生气,便与他们争吵了起来,幸好……被解缙拦住,才没有闹出什么事端。”
沉默。
朱棣没有说话。
亦失哈似也觉得恐惧起来,慌忙拜下道:“奴……奴婢万死之罪,有万死之罪……此等小事,本不该奏知陛下……给陛下您增添烦恼……”
说罢,拼命叩首,直到头破血流。
春暖鸭先知,陛下的脾气,他最是清楚。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清楚陛下此时已有滔天之怒。
朱棣却突然阴恻恻地道:“高兴不已?何人这样高兴?”
亦失哈这才微微抬起了头,露出了他鲜血淋漓的额头,道:“东厂的番子,打探过了……有不少人津津乐道的谈及此事,说召诸王入京,不还是奸佞张安世的主意,现在如何……这叫什么自食其果……还说……”
朱棣突然慢条斯理地打断他道:“够了,朕只问,到底是何人这般说?”
“多为读书人。”亦失哈忍着额头上的刺头,眼也不敢眨一下,只老老实实地回话:“若非是赵国使团中的仆从与之吵闹,惊动了鸿胪寺,奴婢只怕还不知晓……”
亦失哈说着……其实后头这句话,他已算是明示了。
他亦失哈是什么人,那也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心眼的人。
京城里的事,除非意外,绝大多数时候,许多事不都是有人刻意想要传达一点什么。
否则,好端端的赵国使节的扈从突然与人争执,还闹到上达天听的地步。
都说宫里人勾心斗角,那都是污蔑,宫里头都是一群奴婢,伺候人的,再怎么勾心斗角,那也有个限度。
可这宫外头才精彩呢,一个个冠冕堂皇,背地里可真的是奔着杀人全家的路数去的,真真是刀刀见血!
可此时朱棣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勐地狼顾张安世,道:“锦衣卫去查,查清楚……”
张安世在旁听得心惊胆战,说实话,他很钦佩某些摇笔弄舌的家伙,他们是真的是到了什么时候,什么话都敢说啊。
张安世道:“臣去布置。”
朱棣却在此时迟疑了一下,接着道:“不必了,你先在此,他们还指着你呢,一切……都等明日再说,人……跑不了。”
张安世道:“喏。”
说着,张安世朝亦失哈看了一眼。
亦失哈也一副无奈的模样,他额头已磕破了,一滴滴的血甚至忘脸上流下来,却不敢拿手去捂,这医学院就在眼前,更不敢包扎。
只是朱棣却再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来回踱步,只是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那一双眸子,多了几分如锋刃一般的寒芒。
…………
鸿胪寺。
副使匆忙而来。
“妥当了吗?”解缙抬头道。
副使道:“妥当了。”
解缙叹了口气,道:“终究要给他们下一下决心了。”
副使张口欲语地看着他道:“解公……”
解缙平静地看了副使一眼,才道:“你一定认为,我这是不择手段吧。”
副使忙摇头。
解缙却道:“你心里就这般想的。可我这样做,是为了爪哇数万的汉民啊。赵王若有好歹,爪哇悬孤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