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王攘不敢卖关子,便道:“是耕牛,还有骡马。”
“以往大家给人耕种,自己都养不活,哪里敢购置耕牛啊,只能宁愿自己辛苦一些。可现在不同了,大家有了底气,已经预计了未来有收成,粮食还有节余,家里有头牛,有一头骡马,可以省不少事,早一些做完农忙的事,壮力早一些去做工,还可给家里补一些家用,两全其美呢!”
“说穿了,从前大家食不果腹,命就是钱,谁敢拿命去换东西?现在呢,时间就是银子,早点干完活,就能换来收益,自然而然,也就舍得给自己购置牛马和耕具了。”
杨荣道:“是吗?”
他反诘了一句,让王攘不禁尴尬,倒像是他虚报似的。
王攘只好干笑一声,泱泱坐下。
张安世已经懒得去理杨荣和胡广二人了,在他看来,这二人就是来挑刺的。
等吃过了饭。
杨荣便领着微醉的胡广,离开了粮站。
胡广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稍稍醒酒,口里道:“现在就回去复命?”
杨荣摇了摇头道:“还早呢,我们去下头走一走。”
胡广狐疑地看了杨荣一眼道:“杨公,你又打着什么主意?”
杨荣道:“你平日看不惯张安世这个,瞧不起太平府那个。现在机会不就在眼前吗?趁着出来,要多走走多看看,就算你是抱着来找张安世麻烦的心思,也该多动腿才是。”
胡广都囔道:“我可不是……”
…………
杨荣和胡广不见了。
王县令要急着去找,张安世却是很澹定地道:“管他们呢,关我什么事?他们自己有两条腿,我也拦不住,不必找了,说不准到时候还给我一本弹劾奏疏呢,咱们何苦用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
“打道回府吧……看来这宣城的情况很不错,远远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也该回去了……该为这夏粮的事,做最后的拍板了。”
当下,张安世便直接打道回府。
回到了栖霞,各乡的粮,大抵征收得差不多了,层层统计之后,接着便是入库的问题。
张安世和高祥二人,自是继续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三日之后,却有两个人,带着几个扈从,狼狈地来到了栖霞。
二人神色很冷峻,甚至可以说……用脸色惨然来形容。
从六县回到了栖霞,这热闹的栖霞,与六县的田园,又是另一番的光景。
可现在,这二人都心无旁骛,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杨公,现在回去禀奏吗?”
抵达栖霞码头的时候,胡广道。
杨荣神色十分疲惫,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睛也微微有些肿,他深吸一口气,才道:“去府里……现在夏粮的数目,应该差不多出来了。”
胡广点点头。
二人又继续埋头,彼此想着心事。
等到了府衙的时候,让人通报,张安世却是没有出来相迎,只让一个文吏请二人进去。
胡广便忍不住大怒道:“这个小子……真不懂礼数。”
杨荣依旧好像藏着心事,他叹口气道:“进去吧。”
到达了衙堂,张安世此时正与李照磨说着什么,直到二人进来,张安世起身道:“二公有礼,请坐。”
杨荣看了他一眼,便落座。
张安世则是面露担心地道:“二公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
杨荣摆摆手道:“无事……无事……夏粮征收得如何了?”
张安世如实道:“大致的数目出来了。”
杨荣道:“你直说罢,不要遮遮掩掩。”
张安世道:“说出来,可能会吓到你。”
杨荣苦笑:“不,我已吓不到了,有一些情况……”
他本想说下去,可又觉得不妥,便又将这些话吞回了肚子里,转而道:“但说无妨。”
张安世却是干脆大气,道:“你自己看账簿吧,当然……这是刚刚统计的,还会有误差。”
张安世亲自将簿子交给了杨荣。
杨荣便将这簿子摊开,与胡广一起看。
他们轻轻皱着眉,细细地看着。
随即,杨荣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整个人竟是纹丝不动。
一旁的胡广,更是看得眼睛都瞪大了。
他们已经了解了情况,对太平府不敢说是了如指掌,可至少初步的了解是有的。
可真正的数目,却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胡广终究还是忍不住惊呼道:“怎么可能!”
张安世笑了笑道:“怎么不可能?”
杨荣深吸一口气,却是抬头道:“我明白了。”
胡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解道:“杨公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杨荣失魂落魄地喃喃继续念。
胡广急了:“到底明白了什么?你倒是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