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父才发现,同船看押的四五个校尉,一个个眼眶发红,像一头头饿狼一般,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锦衣卫经过了改制之后,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新的校尉,他们既是良家子出身,同时能读能写,知道一些事理,进入学堂之后,与同期的人都是同窗,情谊与别人不同。
再加上薪水丰厚,工作较为稳定,甚至将来能解决住宿的问题,他们已渐渐从寻常人眼里的丘八,渐而变成了香饽饽,谁家女儿若是嫁去,都觉得胸膛能够挺直。
再加上张安世严禁上下欺凌,内部殴斗的情况,彼此之间的关系,已从相互之间的争权夺利,变成了肩并肩的战友。可能平日里会有一些摩擦,可一旦出现了损伤,便立即能同仇敌忾。
这一次,为了绝对的保密,几乎所有的校尉,都是从官校学堂里的生员中抽调,他们年轻,较为单纯,而且面孔也生,这一次便是由陈道文带队,秘密行动,才可做到绝对保密。
如今,死的人,对于陈道文而言,可能只是部属,对于许多准校尉而言,却是同窗兼青年时同吃同睡的好友。
白日还好,船行到夜间,便有人在船尾低声啜泣。
陈道文几乎是一步不离地守着佛父,这倒不是他怕佛父跑了,而是担心,有校尉无法忍受杀人的冲动。
舟船一路顺水而下,沿途不做任何的停留,所有的作息,全部都在船上,所有人枕戈以待,十二个时辰,轮番守卫,为的便是确保万无一失。
佛父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真正踢到了铁板上,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再没了用武之地。
可求生欲,却还是让他一次次地在盘算着,押解京城之后,如何求生。
或者说,提高自己被利用的价值。
…………
在另一头,朱棣在栖霞呆了数日。
这倒让张安世变得压力大了不少。
一方面是保卫的工作,不容有一点的闪失。
另一方面,却是张安世在栖霞乃是山大王,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现在真皇帝来了,他这土皇帝现了原型,一下从大哥变成了小弟,隔三差五就得去朱棣处问安,心情能好才怪。
索性,张安世在书斋里办公,此时,有书吏道:“公爷,阿鲁台和哈儿兀歹二人到了。”
张安世翘着脚,在大明,他不是吹牛,除了朱棣和他家姐夫,管你什么身份,他谁都不认。
“叫进来。”
没一会,这二人颇有几分忐忑地走了进来。
那一次实战之后,他们已经意识到明军已经今非昔比,如今二人还驻留京城,皇帝也没有任何关于他们安排的后续旨意,这更让人不安。
现在这威国公请自己来言事,让他们更有几分不安。
眼前这家伙……比他们都狠……也不知,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二人进来后,先行了礼,张安世只干笑:“坐,坐下吧。”
二人欠身坐下,阿鲁台道:“不知威国公,有何见教?”
张安世却是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打算?”二人面面相觑。
显然,他们是完全没想到张安世居然会特意找他们问到这个。
张安世看他们诧异的样子,又问道:“想回草原中去吗?”
“想!”二人几乎是不约而同。
回到了草原,才是他们的底气啊!那里才是他们的家!
留在此,其实和阶下囚没有任何的分别。
只见张安世微笑道:“听说现在大漠各部,都已混乱不堪了,瓦剌人趁此机会,兼并鞑靼各部,声势颇壮,你们回去,不会也投靠瓦剌吧。”
“不,不……”二人连忙道。
张安世笑了笑道:“其实你们投靠不投靠瓦剌,都不紧要,陛下和我,也都不在乎。”
二人不知张安世是什么意思,一时不敢回应。
张安世继续道:“大明打算与瓦剌签署互市的协议,瓦剌那边……已有人愿意接触了。”
互市?
阿鲁台道:“据我所知,瓦剌人与大明一向有互市,互通有无。”
这是实情,明初的时候,鞑靼人势力最大,为了打击鞑靼人,所以朱棣采取的国策是,与瓦剌进行互市,坚决打击鞑靼。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朱棣玩脱了。他把鞑靼人打击的太狠,几次亲征鞑靼之后,鞑靼部四分五裂,而背靠着大明的瓦剌趁此吞并了不少鞑靼部族,从此壮大,再过数十年,明英宗亲征瓦剌,结果被一锅端,这几乎是整个大明前期和中期,最大的耻辱。
张安世道:“我所说的互市,可和从前不一样,是真正的互通有无,但凡只要瓦剌能买到的东西,都可买到。”
阿鲁台和哈儿兀歹二人对视一眼,都显得震惊。
要知道,大明的互市,可不是简单的互市,是有严格的限定的,而且出售的品类也几乎是指定,某种程度而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