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杨荣身上的时候,朱高炽才道:“杨师傅,方才安世正好和本宫说起你呢。”
杨荣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一般,见无数人的眼光看向自己。
被张安世问起可不是什么好事,好在杨荣很是镇定,脸上露出几分微笑道:“不知何事?”
朱高煦温雅地道:“安世晓得你文笔好,博古通今,为人也稳重,恰好邸报里需有一篇关于这安南前生今世的文章,希望杨师傅能够代笔。”
杨荣道:“殿下,解公的才学最高,臣远远不如”
他是想拒绝的,毕竟解缙在此,而解缙在文章和经史方面很是自负,杨荣则是不喜欢卖弄自己的文章,他更希望自己像个透明人,最好永远不被人关注。
解缙此时却大为尴尬,说什么都不是,便一直默不作声地站着。
朱高炽笑道:“解师傅事务繁忙,既在文渊阁,同时又要编修文献大成,你就不要推辞了,这件事,本宫已代你答应了安世,过两日,安世会向你请教。”
杨荣看了一眼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张安世,心里默默地叹息一声。
那家伙终于向老夫下毒手了。
当然,杨荣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既是如此,那么下官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高炽随即,由张安世搀扶着自己继续往文华殿去。
大家本是健步如飞,可如今太子在前头,后头的大臣就只好放慢脚步了,一个个尾随着朱高炽,至文华殿。
而此时朱棣的兴趣很高,他早早在此升座,候着百官们来。
等众臣进入之后,行了大礼。
朱棣便笑道:“哈哈众卿不必多礼。”
说罢,和颜悦色地对朱高炽道:“这一路走来,辛苦了吧,来人,给太子赐座。”
朱高炽本想拒绝,但是终究腿脚不听使唤,等宦官取来了锦墩,他便也从善如流地欠身坐下。
朱棣随即便道:“今日筳讲,讲的是什么?”
当值的讲官连忙上前道:“讲的是资治通鉴的后汉纪。”
朱棣笑了笑道:“不如讲一讲交趾吧。”
所谓的交趾,其实就是安南!
从汉朝起,汉朝就将交趾也就是现在的安南纳入了自己的版图,此后许多朝代都曾有过统治这里的记录。
讲官本是从容的表情保持不住了,苦笑道:“陛下筳讲历来照本宣科”
朱棣淡淡道:“诸卿都是博学多才之士,难道一定要照本宣科,每日讲的不是四书,就是资治通鉴吗?这天底下的学问,就只有这些了吗?”
讲官很是犹豫:“这”
朱棣却很快的,将目光落在了陈继的身上。
很明显,他今日显然就是冲着陈继来的。
朱棣道:“陈卿家,你懂得多,你来讲。”
陈继:“”
朱棣道:“来人,给陈卿赐一个座。”
陈继哪里敢坐,偷偷瞥一眼解缙,却道:“陛下臣与诸翰林相比,这点才学,实在不足挂齿。”
朱棣笑了,只是这笑显然不达眼底,口里道:“你虽是兵部右侍郎,还能精通钱粮,又最是清楚怎么治理百姓。怎么可能不懂经史呢?”
规规矩矩地站着的张安世,便忍不住在心里道:陛下很记仇啊,这是多少天前的事了,还特意把人拎来这儿讽刺。
陈继很是不自在,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再拒绝,就不识抬举了。
索性,他道:“那么臣就讲一讲吧,交趾四郡早年为秦将赵佗所统治。此后南越被大汉吞灭,这交趾四郡,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汉土。”
他顿了顿,又道:“只不过不久之后,交趾四郡复又反叛,与中国隔绝到了东汉初年,汉将马援奉旨出征四郡平定叛乱。只是这一战,损耗极大,汉军死伤甚众。”
“不只如此,在占领期间,当地士民频繁袭击汉军,即便如这名将马援,也见识到了交趾四郡土民的凶狠,于是,便立下了一根铜柱震慑人心,上面的内容正是:“铜柱折,交趾灭”。”
“这是千年前的往事”陈继顿了顿,接着道:“可是陛下可知道,那立下了“铜柱折交趾灭”的那一根铜柱,今在何方?”
朱棣没说话。
陈继继续道:“这铜柱,早已不见踪影了,当初汉朝在那里立下的威风,如今早已荡然无存。遥想当初,无论是汉武帝还是东汉马援,征发的将士进入交趾四郡,遗骨遍布于四郡之内,可如今又安在呢?反而是在征服的过程中,朝廷耗费了无数的钱粮,将士们不断的在安南流血,最终造成了这千古遗憾的事。”
翰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家都是聪明人,其实都清楚,朱棣想要让陈继说的什么,可偏偏,陈继十分强硬,直接讽刺西汉和东汉两朝因为战争而造成的巨大遗憾。”
朱棣道:“这样说来,卿家以为征安南得不偿失”
陈继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