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胡俨还站在原地,不管脸上已渗出殷红鲜血的口子。
也没有顾得上地上摔了个粉碎的茶盏。
他猛地,陷入了沉思。
“心即理”
“心即理”
口里呢喃着,他却是抬头,看着房梁,时而又低头,人像无头苍蝇一样,走了几步,即使被案牍撞到,他也没理会,又走几步,却是碰倒了灯架子。
哐当,灯架子倒下。
他没去搀扶,也不理。
“不对,不对,不该如此心若是理那么格物致知何解?朱熹圣人怎会错?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错了。”他忘我地喃喃自语。
“假若,假若心即理,那么知行合一岂不是岂不是”
猛地,一个又一个念头涌入心头。
他有时浑身颤栗,可很快,却又恢复了理智,忍不住低声骂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怎么可能是如此,绝不可能。”
他在公房里关了一夜。
甚至没有回家。
直到次日的时候,书吏来到公房,打开门的时候,大吃一惊。
只见这公房早已是一片狼藉,摔碎的茶盏,倒下的书架,丢弃得到处都是的书籍,还有泼了一地的墨。
至于胡俨,此刻却伏在案牍上,他正认真地翻着书,好像想从某些书中寻求答案的样子。
书吏忙上前:“胡公,这是这是怎么了。”
胡俨今日没有发脾气,而是很沉默,他眼里布满了血丝,用疲惫地眼神看了书吏一眼。
而后,他突然道:“心即理何解?”
书吏思索了很久,最终摇头道:“学生不知道。”
“知行合一呢?”
书吏部依旧摇头,苦笑道:“学生觉得此意不通。”
“不通在何处?”
书吏挠挠头道:“圣人书里没有这句话。”
“哈哈”胡俨大笑,最后挥挥袖子道:“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书吏却是害怕出事,不敢走。
而胡俨确实很快就不在乎书吏的存在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虚空,继续喃喃念着:“此句不通,此句怎么会不通呢?我看此人学识太浅薄,哎,夏虫不可语冰啊。”
书吏:“”
其实这也是常理,这一句出现在明朝中叶,振聋发聩的话,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可以领悟的。
那些门外汉听了这些话,可能压根不会注意。
而像这些书吏,肚子里有一些墨水的人听了去,也是一头雾水。
读书更精通一些的,只怕也只是觉得还不错。
而到达了杨士奇的层次,则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至于胡俨此等大儒中的大儒,这种博览群书,对诸子百家都有涉猎,同时具有极高的文学造诣之人,这一句话所带来的冲击,却不啻是一个百斤重的火药包。
似乎在此刻,一切的事都已不重要了。
因为这短短一两言,颠覆了胡俨的整个认知体系。
他下意识的想要将这番话当做是笑话来看待。
可是内心深处,他又一次次的开始推翻了这个可笑的念头。
就好像搭积木一样,这堆积起来的知识城堡,一次次被这句话推翻,而胡俨又拼了命的进行重建。
推翻的次数越多,重建就变得更令人绝望。
眼前好像有千重山,他迈步过去了。
“胡公,胡公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东西?”一脸颓废的胡俨侧目看这书吏。
随即摇头。
“不吃。”胡俨一面说着,一面却是站了起来,举步就走。
书吏担心地道:“胡公往哪里去?”
“寻找答案。”
胡俨毫不犹豫地道:“我要去求教。”
“求教?胡公不会说笑吧,这天底下,谁有胡公的学问高啊。”
胡俨听罢,忍不住冷笑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你懂个什么?”
胡俨来到了京城的一处宅邸。
来到这儿的时候,他居然显得十分的恭谨。
递上了自己的名帖,门房进去通报之后,却又回来:“我家先生说,不见客。”
胡俨却没有迈动步子,依旧站在原地:“请告诉你家先生,有要事来访,若是他不见,我便不走了。”
门子奇怪的看了胡俨一眼,却又飞快去了。
终于,那门子来过来,道:“请进吧。”
这是一个寻常的宅院,并不奢华,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就在这么一个后宅里,却是一个茅庐,茅庐里似乎坐着一人,用竹帘子隔开。
里头的人很平静,道:“何事?”
“有一事请教。”
“堂堂胡公,也有解不开的疑惑吗?”这个人似乎笑了起来。
胡俨苦笑道:“说来惭愧,实在是学业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