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院子的斜对面,就是我家了。”
苏午点了点头,牵着马跟在黄六子身后。
或许是因‘近家情怯’,先前一直着急催促苏午的黄六子,此下却又放缓了脚步,与苏午肩并肩走到了自家门口。
黄六子的家乃是一座由筑土墙围拢起来的屋院。
此时,黄六子、苏午站在屋院的黑漆大门前,前者用力拍着门,一边拍门一边往里面呼喊道:“翠儿,翠儿,快开门,我回来了!”
拍门的动静引得左邻右舍家中豢养的狗子都吠叫了起来。
原本还显得颇静默的村庄,此下顿时变得热闹。
黄六子拍了几下门,未听到门内有甚么回应,便把目光投向了旁侧的筑土墙,想要直接翻墙到家中去查看。
这时,门内传出了一个女声:“我听见了,我听见了,这就给你开门!
怎么大半夜回来了?
县城里的活计都做完了吗?”
听到那个女声,黄六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苏午一眼,才回身向门内的女声回复道:“诶,出了大事了,我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你怎么样啊?
没遇着什么怪事吧?”
“才一天没见面,我能遇见什么怪事呀?”门内的女声变得温柔了许多,里面传来一阵抽拉门栓的动静。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
两扇黑漆门被打开来,一个鸭蛋脸盘,大眼睛的女子抱着奇大的肚子,站在门内,看到前面的黄六子,满眼都是欢喜,又见到黄六子身后的苏午,眼中的欢喜顿时化为慌张与警惕。
“六子,你身后这位是?”她只看了苏午一眼,就把目光从苏午身上收回,转而向夫君黄六子询问道。
黄六子把苏午引到身边来,向妻子介绍道:“这位是借宿在五通庙的鼎阳道长,是他半夜骑着马,载我回了村子!
哎,这里面事情太多啦!
翠儿,我肚子有些饿了,家里有没有甚么吃的啊?”
一边说,黄六子一边扶住了妻子,挽着她往堂屋里走,走几步又回头招呼苏午:“道长,先来我家坐一坐吧!”
“好。”
苏午点了点头,牵着马迈过门楼,顺手插上了院门。
黄六子的妻子从最开始看了他一眼后,此后便再未关注他,未与他主动搭过什么话,这般作态其实有些轻慢客人,但苏午其实也略微明白——一个妓女真心跟了某人从良以后,一定会比寻常女子更加知道避嫌,处处都会规范自己的言行,
如此可以避免其他人对她生出非分之想,亦能叫人不敢轻慢于她,仍把她视作从前妓子。
苏午把马拴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
跟着黄六子进了堂屋。
黄六子招呼他在桌前落座,嫂夫人默不作声地端来一壶热茶,让他帮着给苏午倒了一杯,随即又在厨房里忙碌了一阵,端来两碗鸡蛋茶,以及几张油饼。
“夜黑了,也不好再烧灶做饭了。
就给你们用热水冲点鸡蛋茶喝一喝,吃点饼子吧。
等天亮了,我去把家里那只老母鸡杀了,给你们做顿好饭。”嫂夫人坐在离桌子三五步的一只圆凳上,扶着肚子与埋头呼噜噜喝鸡蛋茶的黄六子说话。
黄六子把油饼泡进碗里,闻言连连点头:“行行行,到时候叫我吧,我来杀鸡,你还有着身孕,最好不要见血光!”
嫂夫人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苏午则在此时道:“杀鸡就不用了,我奉师命把六子哥送到家中,这便也要折转回去,到沙溪河口与师父他们汇合,看看那边情况如何了。”
“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啊?”黄六子放下碗,看向苏午,眼神有些犹豫。
嫂夫人在旁欲言又止。
“那河口一夜间淹死了七八个人,总归有些古怪。
现下肯定是越早去到现场,
越有可能找到一些线索。”苏午的目光隐蔽地在黄六子妻子隆起的腹部掠过——这妇人的肚子太大了,根本不像是才怀胎三个月的样子。
但女子怀孕,肚子大小往往不能精准判断其怀孕月份。
有的人怀孕七八个月,仍旧未有显怀。
有的人可能个月就有很大的肚子了,不能一概而论。
苏午当下亦需寻找机会,探看黄六子之妻腹中胎儿是否有异常!
“那几个淹死的女子皆有一个共同特征——皆是怀有身孕。此事颇为蹊跷,嫂夫人如今亦有身孕,你们还是要多加注意,多加小心。”苏午神色严肃地向黄六子说道。
黄六子还未说话,
坐在圆凳上的嫂夫人脸色微微泛白,道:“六子,今天去跑船,遇到什么事情了?
有人被淹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