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众人走到寺庙的后院,相比于前殿、中殿那些修筑得高大庄严的殿堂、建筑,后院一下子就变得简陋起来。
院子由数间禅房围拢起来。
角落里有个四块木板搭茅草棚拼凑成功的茅厕,
院落中开垦出了两块田地,土地里种植的菜蔬已在这个寒冷的春天长出嫩芽。
田边还有个未被收走的水桶、一把小锄头。
——此间种种摆设,无不说明这个后院应该就是留在招提寺的老僧们居住的所在。
安纲在院落里找到一个石墩坐了下来,喝着随身水壶里的水。
井上家有四个武士分布在各个角落里,自觉地充当哨探与护卫。
山前野爬上了从中殿前往后院的那座高耸门楼,眺望远处的情景。
见此情景,苏午也未招呼他们什么。
他看到旁边的禅房里还亮着一丁灯火,便将大红莲胎藏握在手中,走到禅房门口,朝里面唤了一声:“房中可有人在?”
话音落地后不久,
一个含混的声音就从门内响起:“有啊。进来吧,门外人。”
苏午神色微动,推门走近了禅房里。
禅房内,
苏午的左侧前方靠墙摆着一张长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油灯后,有个形容枯藁的老僧盘腿坐在板床上。
其身后有两床薄被整齐叠在靠墙的床角,房屋里除了这些以外,便没有多余的摆设。
老僧一手虚拂过头顶的黑暗,那黑暗里好似隐藏着稠密的丝线,被他枯藁的手掌搅动了,随着稠密的黑色细线拂动,黑暗都跟着晃动。
他微微抬头,头顶黑暗又晃动了一阵。
明亮的目光聚集在苏午身上。
“堂下是没有你坐的位置啦。
你要是愿意,
可以坐我这个位置。”
老僧向苏午慈和地笑着,说着话,他一只手撑着床,身体晃动着,给苏午在床畔让出了一个位置。
哪有客人第一次上门做客,就坐人炕头上的道理?
纵然老僧不在意,苏午却不能不在意。
他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
禅师,我此次前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我知道,我知道。”老僧连连点头,还是指着自己让出的位置,道,“这位置就是留给你的,你要是不坐,它岂不是要一直空着?”
只是炕头一个位置而已,
空着就空着,又有甚么所谓?
苏午脑海里转动着念头,但架不住老僧盛情邀请,还是走过去,坐在了老僧让出来的那个位置。
坐在那位置上的瞬间,
他念头连动,
忽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苏午扭头朝旁侧的老僧看去,老僧还在笑,将手中的佛珠交给了苏午:“都在这里啦,你想知道的答桉、想见到的那个人,都在这里啦。
众生无边誓愿度,
烦恼无尽誓愿断,
法门无量誓愿学,
佛道无上誓愿成……
众生无边誓愿度,
烦恼无尽誓愿断……”
这个时候,苏午才发觉,老僧头顶并不是光秃秃一片,而是长满了稠密的发丝,那些发丝融入了黑暗里,在黑暗里搅动着,翻覆成黑色的汪洋!
随着其将佛珠递给自己,
那汪洋般的‘烦恼丝’倏忽消去!
老僧头顶变得光秃秃一片。
他化作金光,在苏午视野里骤然消失!
苏午还坐在床边。
但周遭环境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是那间禅房,
禅房侧方靠墙的长桌已经倒塌,桌上更不见有一盏油灯。
他坐在硬板床上,床上却不见了那几床薄被。
凋敝的房屋四壁上,挂着一些已经风干萎缩的萝卜、一些斑驳起卷根本看不清内容的字画,正对着的苏午那面墙壁,更破开了个大窟窿!
窟窿外,井上家的武士伸头进来,恭敬地同苏午说道:“大人,这座寺院里已经没人居住了。原本负责看守的招提寺老僧人,应该也受不住这里的阴森环境,都陆续搬离了。
我看院子里的菜田已经荒废了很久,
茅坑里也颇干燥。”
苏午点点头,手掌一抬,握住了还带着一丝暖意的佛珠。
他站起身,皱着眉往门外走。
——其实禅房的门也早已倒塌。
寺庙后院内。
山前野还是守在最高耸的门楼上,
武士们驻守在角落。
安纲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喝着水壶里的水。
一切与苏午进入禅房前的情景别无二致。
好似他进入禅房经历的种种情景,只是占用了流逝时间中的某个刹那。
在苏午打望后院的这个瞬间,
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