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罐表面包裹的这层铜壳,就会让许多贫苦百姓望而却步。
想明白这些,李岳山仍没有气馁,向苏午说道:“饭总是要一口口吃的,路也是要一步步走的,阿午能将五内罐改良到这种程度,已经甚为不破了。
总有后来者,
可以将五内罐一步步改良,普及于天下,
并不急于这一时。”
苏午点了点头,
未说其他。
作为后世来的人,
他更清楚,
历史不是递进向前发展的,
而是一个螺旋曲折向上。
明以后的那个朝代,完全的封闭、禁锢,终于造就了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
许多传承的断绝,
或许就在那个时代。
苏午并不寄望于后来者能改良五内罐,
只希望这件东西能在阴喜脉灶班子手中,最大化地发挥作用,让整个灶班子因此受益,传承能在经历过清以后,仍不至于断绝。
阴喜脉灶班子又添了一件关押厉诡的利器,
师父甚为高兴,
他下了炕,
从靠墙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箱子来,
将木箱子打开,
一锭锭微微泛黄的银锭、散碎银角子、几串铜钱就被油灯映照得发出光芒。
众弟子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师父将木箱里的银钱都倒出来,
不知从何处又摸出来一杆小秤,先把银子称了重,又将铜钱数过,都整整齐齐地又码放回木箱里,上了锁,才对众弟子们说道:“嘿嘿,咱们灶班子今时积攒的银钱,须有七十多两了,
连铜钱也有十余贯!
咱们还有一匹正值壮年的挽马、一匹马骡、一匹大青驴,
那骡儿还怀了崽子,下了崽子要能养大,又是一匹好畜力!
现在家产丰富啦,
老汉预备着,咱们再沿着茶马道走一段,再积攒些收魂米种,就往回折返——回织锦山去,那片山里有个地方挺不错,连着官道,交通也便利,
届时咱们就在那里起一座灶庄,
买一些庄田来栽种收魂米,救济百姓。
……”
师父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对未来的希冀,
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到时我们也能有自己的房间吗?”李珠儿插话道。
“自然是每人都有!”李岳山笑道,“到时一人一个房间!老汉修好大一个院子,你们在院里练功夫,下午和师兄学习识字……”
“织锦山是甚么地方啊?
离这里远吗?”狗剩懵懂地问了一句。
李岳山微微停顿,
神色更柔和了一些,轻声道:“那是你师娘、师祖们在的地方哩……”
苏午闻言默不作声。
其实于师父而言,
他一生中最深刻、最遗憾的经历,只怕就在‘织锦山’这个地方,但他从未将此事拿出来讲过,以此为弟子们增长阅历。
或许是他还解不开心里的结,
现下还不到时候。
……
昏黄油灯下,
青苗把笸箩放在自己腿上,里面有些线轴、新纳的鞋底子。
她取下手上戴着的铜顶针,小心翼翼地收好,
转而从笸箩筐里找出一个破旧的顶针戴上,长针引好白线,吃力地纳着一只鞋底子,鞋底子上针脚细密而整齐,有种别样的美感。
今夜她做针线活总有些心不在焉,
不时就抬头去看看门口,
见没人走进,便又低下头继续纳着鞋底儿。
终于,
在某次抬头看门口的时候,
手上一时没注意,长针扎破了手指肚,几滴鲜血洒在了鞋底上。
“哎呀!”
她连忙去擦拭鞋底上的鲜血,越擦那血迹涂抹得范围却越多,
小妇人有些懊恼地看着鞋底上的血迹,
心里想着只能等明天将鞋底子洗一洗了。
这时候,
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青苗连忙抬头去看,
就看到李珠儿推开了门,做贼似地返身将门关上,这才长舒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冬咕冬喝下,缓过气才道:“唔——总算回来了,还好未被其他人看到!”
“怎么样了?”青苗抿嘴笑着,往旁边挪了挪,让珠儿坐在自己身畔,
她这时又似乎定下了心,
飞针走线地动作都利落干脆许多,
鞋底上的针脚愈发细密而整齐。
“师兄叫住你,
和你说了什么呀?”
“嘻……你猜?”李珠儿冲青苗做了个鬼脸,故意逗弄对方道。
“若不愿意说就算啦。”青苗低头绣着鞋底子,越发专注了。
李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