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二人这一番打断,想娣怀揣的心事也消散了七七八八,她擦了擦儿子脸上的泪水,把儿子抱在怀里一会儿,便转而忙着洗菜切菜,准备晚饭去了。
黄昏薄暮时,
阳平镇上飘起寥寥可数的几缕炊烟。
想娣母子与阴喜脉灶班子聚在一起吃了饭,
饭后,
苏午领着师弟师妹们学了几个大字。想娣见这里竟还能免费识字,忙敦促着自家儿子也凑过去,跟着写写画画一番。
灶班子一众人昨夜里度了诡关,
今晨还在赶路,
此下天一杀黑,大都困倦起来。
“今晚便先到这儿罢!”监督着众人完成课业的李岳山站起身来,出声道,“今夜我来值守,你们都歇息去吧,
珠儿、青苗和秀秀去西厢房睡觉,
狗剩子,你和你大师兄去东厢房与那贼老道一块睡!”
李岳山曾告诫过众弟子,不论在何时都不能丢了守夜的习惯,哪怕当下是寄宿在别人家中,他亦不打算就此蒙混过去。
一听师父如此安排,众人纷纷摇头不答应。
“师父,我们昨夜好歹都休息了一些时间,
您是真的一整夜未曾合过眼,
还是您去歇息罢!
让我们来守夜!”
“是啊,师父,您去睡吧!”
弟子们纷纷出声恳求,
李岳山心里暖烘烘的,脸上也有了笑意,道:“老汉知道你们一片孝心,不过老人家本来觉就少了,守个夜也无甚关系,你们昨夜在诡关里……”
“去歇息罢,师父。”
苏午这时直接出声:“今夜我来守就是。
正好也要熬药,
你整日都没有停歇,忙过这个忙那个,万一累倒了,我们接下来该往何处去?”
他郑重出声,态度很是坚定。
师父抬目看了看他,
心里隐有触动,
片刻后,咧嘴笑道:“那行!
我的大弟子已经能掌事了,那我也松快松快,今晚睡个饱觉!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老人家我睡觉浅,若你半夜因着什么事把老汉吵醒了,老汉我可是不依的!”
“一定让师父一觉睡到天亮!”
“好!”李岳山再不多言。
李珠儿美目流盼,刚想抓住机会出声说话,争取和大师兄一同守夜的机会,
冷不防狗剩突然开口道:“师父,今夜我来和师兄守夜罢!
昨晚睡了一整晚,弟子早已经睡饱了。”
“行,
那你今夜便和你师兄一同守夜!”李岳山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珠儿咬了咬嘴唇,只好拉着秀秀和青苗,往休息的房间走去。
转眼间,
院子里的众人尽皆散去,
只有几只狗守在屋檐下。
苏午进了柴房,狗剩默契地去点火烧锅,
一边将一样样药材倒入锅中,苏午一边向狗剩问道:“狗剩,你遇到了甚么事情?现下就可以说了。”
“啊……”
狗剩还没有心理准备,
闻言应了一声,便呆了下来,内心回忆着昨夜自己昏迷以前看到的情景,缓缓组织着语言,
过了良久,
柴灶里刚燃起来的火转眼即要熄灭时,他才开口道:“大师兄,我觉得那铁匠打造的兵器有些邪乎哩……我昨夜,昨夜在诡关里,
被厉诡抓住,快要死的时候,
看见那刀面里映出了一只老虎。
然后……
那老虎就从刀面里扑了出来,咬住我的肩膀,不停地吸血,
我才昏过去……”
当时狗剩并不曾跟着苏午一块去集市,
是以并不知道,打造出他所使用的兵器的人,并非是那个所谓铁匠,而是眼前的苏午。
倾听着师弟的言语,
苏午面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样子:“你在诡关里遇着了厉诡,若没有那柄刀的话,你觉得你自己有多少把握,能从厉诡手底下逃脱,过了那道诡关呢?”
“那是一定逃不脱的。”狗剩连连摇头,
回想起那夜遇见的厉诡,
内心仍觉得恐惧。
让他自己去面对厉诡,
还不如去面对那只吸血的老虎,
最起码,老虎不会当场就让他死。
“如此看来,
你所看见的那只老虎——权当那老虎是真实存在的,
它吸了你的血以后,反而还救了你一命,助你渡过了诡关。”苏午垂目看向灶台后的狗剩,“这虎的力量竟有如此神效,
现下这世道,不知多少人渴求而不得。
为什么你不想着加以利用,
反而要惧怕它呢?”
狗剩原本寻苏午,是想向他纾解心中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