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再扩大,不止牵连你我,连百列都要遭殃。”鹿庆浜拦着妹妹,却又皱眉道,“战斗当日,我那一箭射出,总觉得冼达也已经躲过去了,但他还是眼睛中箭,从马上掉了下来。”
总觉得哪里不对。
鹿飞烟问他:“你确定吗?”
“一片混战,天色又暗,怎好确定?”鹿庆浜苦笑,“那支花羽箭的确是我的,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责任我推不掉。”
听到这里,鹿振先一颗心也沉到谷底。
事实证明,鹿氏族长这一回倒是料敌奇准。
冼达也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雅国,举国哀恸。雅王大怒,要百列交出凶手,否则会一路打到首府。
鹿家再窝囊,也知道鹿庆浜没有做错。
保卫家园,阵前杀敌,哪一项是错的?
鹿振声赶紧写信给二儿子,鹿庆林也向牟廷求助,于是牟国一边与雅国商谈,一边派兵支援百列,与雅国激烈交战。
谈判没有进展,战局也没有转机。
雅国开出的条件,除了百列要支付大额赔款之外,还得交出杀人凶手鹿庆浜!
鹿家寄予厚望的鹿庆林为牟国效力,长年不在百列,鹿庆浜就担起保卫百列的责任,成为抗击雅国入侵的主力,实是劳苦功高。
鹿氏族长鹿振声脸皮再厚,又怎好将他推出去挡罪?
说句难听话,他们要是交出鹿庆浜,雅国以后再来入侵,谁能抵挡?
有鹿庆浜前车之鉴,哪个鹿家子弟肯再披挂上阵?
牟国让雅国换个条件,后者不肯。
谈判破裂,战斗不停,打得你死我活。
雅国打出了火气,继续往百列增兵。最初进入百列劫掠打秋风的军队,只有七八百人;后来与鹿庆浜战斗,增加到两千多人;
现在么,雅国又一口气增派了三万多人!
从前攻打闪金平原西部,雅国也不过就派了这么多,如今全压到百列战线上,莫说百列了,牟国都有点吃不消。
最近贝迦的攻势特别凶猛,尤其青武将军洪承略大放异彩,牟国在西线战场上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反而连吃几次大亏,战略战术都在深度调整。如果东线再跟雅国继续缠斗下去,双线作战消耗太大、牵扯的精力也太多。
雅国现在闲得很,有的是耐心和精力跟牟国继续纠缠。
牟国也很清楚,区区一个百列根本用不着雅国这般大张旗鼓。雅王借着丧子之痛出兵,分明是跟贝迦打配合,要在东线牵制牟国、消耗牟国的实力。
所以它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及时抽身,跳出这一潭烂泥。
直接从战场撤军,等同于认败逃亡,牟国干不出这种事,只得把主意重新打回谈判桌上。
雅国的态度很强硬,赔偿金额可以减少,但杀人凶手必须交出,否则这仗就消停不了。
所以鹿振声就来找鹿老六一家了。
他到底说不出让鹿庆浜自缚送死这种话,只能换个解题思路:
“雅王也只想出口气,对内有交代。我们把阿浜改头换面送出百列,在这里找个跟他样貌相近的替身,只说他自刎献身,再把尸体交给雅国,谅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鹿振先还未开口,边上的鹿飞烟就抢着道:“如果是二哥杀了冼达也,族长你会这么处置他吗?”
“如果是庆林杀的,这事儿根本轮不到百列出面!”鹿振声不悦,敲敲桌子,“好了,就事论事!我给出来的,是保住阿浜性命的最好办法!”
鹿庆林最重要的身份是牟国大将,他要是杀了冼达也,自有牟国护他,鹿老六的儿子能跟他比么?过去牟国杀掉雅国多少将士,这笔账根本算不来,也就不算了。
战场上的生死恩怨就在战场上解决,这是战争的逻辑。
为什么雅国非要死咬百列不放?不就是因为百列好欺负?
世道如此,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小丫头跟他瞎提什么公平?
解决问题,才是百列眼下头等要事。
鹿振声已经敏锐地捕捉到牟国的不耐烦,再这么僵持下去,最后倒霉的一定是百列。
鹿庆浜肃然道:“我若诈死,从此不能再用鹿庆浜的名字行走世间,也从此不能再守护百列。以后雅国再来劫掠,谁能阻拦他们?如果雅国变本加厉,要的不再是钱物,甚至不是人口,而是百列这块土地。又有谁能阻止他们?二哥吗?”
鹿飞烟冷笑:“二哥要是靠得住,今趟怎么不来?”
平时她说这种话,鹿振先一定会呵斥她。但是他现在一言不发。
鹿振声不跟两个小辈纠缠,看向他问:“老六,你怎么说?你总该替阿浜着想吧?”
鹿振先平时做生意都是笑脸迎人,眼下却异常严肃:“大哥,百列受雅国欺负已经够久了。阿浜战场射杀敌方大将,有功无过,你却要他假死逃罪!他何罪之有?”
鹿振声板着脸道:“都是自家人,论功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