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地里的那一摊活计,天气越来越热了,春柳的亲事,六礼中已完了三礼,接下来便是该下聘礼,问期乃至迎亲,李家人便开始着手忙活准备春柳的嫁妆。
李薇看着她娘整日里忙东忙西的,心中感叹,有道是十里不同风,八里不同俗。这宜阳县城中的婚嫁与李家村可是有不小的差距。乡里只行大小茶礼即可,这宜阳县城却是尊古礼,六礼要俱全。而且,听大姐说,女子的嫁妆也极有讲究。
除了被褥衣衫帐幔钱财之外,还陪嫁床、桌、器具等等,家境好的人家,还会给女儿田产房产或者铺子等做嫁妆。
田产房产铺子,李家自然是没有的,李海歆与何氏也不打算在这个上面儿打肿脸充胖子。这中间儿媒婆也传了周父两次话,隐晦的透出让李家量力而行的意思。李海歆夫妇一方面感激周家的好意,另一方面也愈发要回应周家的好意。田产房产铺子没有,这床桌器具的,也想好好准备准备。
这一日何氏找贾媒婆来,详细询问这宜阳县嫁女,中等人家是个什么样儿,贾媒婆道,“咱们这宜阳县嫁女,一般是除了衣衫被褥头面之外,这内房家伙,有千工床、房前桌、红橱、床前橱、衣架、春凳、马桶、子孙桶、梳妆台之类的,这外房家伙,有画桌、琴桌、八仙桌、圈椅等等这些是必不可少的,其它的布匹头面倒是可以减一减,只有这家具摆设的……”
贾媒婆话没说完,意思何氏却懂了,即使是再俭,这家具一样却不是能少。
送走贾媒婆,她便进屋与李海歆盘算起来,夏粮卖了后,也得了有近一百五十两的银子,买那块地自已家除了拿出一些过户的税银,旁的都是年哥儿出的,与先前剩下的约有百十两的银子,两宗合在一起,近二百六十两。若只按春兰那会儿的嫁妆算,连压箱银子合在里面,也不过花个五十两。可现在今非昔比,春柳的嫁妆自然要比春兰那会儿厚一些。
想了想便与李海歆道,“周家家境好,咱们这压箱银子不压了吧?这些银子给春柳添置成家具摆件算了。”
李海歆笑了下,“你知道光一张千工床就要多少钱儿?不用上好的料子,单一张普通木料的千工床,开价是八十两!”
何氏无奈笑笑,“那咋办?我听那贾媒婆的话头,还有春桃这些天儿说的,床可是不能少的,宁可旁的东西少点。”
李海歆埋头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儿,“那就添上吧。反正春杏和梨花还有几年,咱们再挣吧。”
何氏想了想,也道,“行!咱们也算是什么都安定了。大宗使银子的事儿,也不多,再往前就是秋收,这秋收过后,咱就又宽展起来了。”
何氏这些天忧心,春柳自然是知道为什么,脸上的笑意也少了,整日躲在厢房里绣嫁衣。
何氏哪里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心疼爹娘,又没什么好办法,悄悄跟春兰春杏李薇三个说了,让找些事儿开解开解她。
转眼儿到了五月底,夏至已过,入了盛夏,这日刚用过早饭,李家门外来了个几个眼生的伙计,拉着三四车架子车,上面是堆放着散开的古色圆润的木架子以及各种雕刻镂空的小玩艺儿,李薇扫过那些个架子雕刻顶端的木楔子,知道这些东西应该是用来组装什么大家具的。
为首之人以衣袖沾了沾额头淋漓大汗,上前微微躬身儿,殷勤笑道,“这可是李海歆李老爷的府上?”
李薇点点头。
那人笑道,“小的姓张,是贺府木匠铺的小管事儿,奉我家二少爷之命,来给府上送新嫁床。”
李薇眉尖蹙起。这不是她娘定的,是他送来的?!他不是出去收粮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何氏在前厢房听到有声音,走出来,正好听见后半句,唬了一跳,“谁让送的?”
那张管事殷切笑着,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儿,同时对李薇笑道,“这位小姐,您看这大日头的,先让伙计们进来避避阳吧?”
李家大门外,此时一片树荫也无,身后几个工匠模样的人,个个大汗淋漓,李薇抓把门大开,侧了身请他们进来。
李海歆出来,一听是年哥儿让送的,而且来人还是贺府木匠铺子的人,也吓了一跳,还未开口,跟在最后面,一个与李海歆年岁大小差不多的工匠上来说话,李海歆与他打了个照面儿,才认出是柱子的姨父。
笑着客套两句,把他拉到一旁,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柱子姨父笑着摇头,“我也是今天早上临出门时才知道是往你家送的。”
李海歆还要再问,那张管事儿已让伙计们开始卸车,“……都小心些,别磕着碰着了……”
李海歆忙舍了柱子姨父,走向那个张管事儿,拱手道,“这位掌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管事忙带礼笑道,“李老爷,我们只管送东西,具体详情可不知。”说着又指着这车上的一堆零散架子,道,“二少爷说了,东西送到之后,先组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