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娘强留李家人住了一晚,第二日用过早饭,何氏便要家去,与石头娘说等赵昱森的信儿到了,使个人去知会他们一声。
石头娘留人不住,有些惋惜。李家的牛车刚赶出石头家院子,小香胳膊上挎着个篮子,从巷子里面第五家院子里出来,往这边儿行来。
看见石头娘,亲亲热热的叫了声婶子。石头娘笑笑,“小香啊,今儿家里没多少事儿了,不麻烦你了,你好生歇着吧。”
她笑着摇摇头,“没事儿,家里头的活儿不忙。我娘不放心你这边儿招呼不过来,让我过来帮衬着。”
石头娘推了几推,她仍是那副殷勤笑着要帮忙的模样,石头娘有些无奈的笑笑,便让她进家去。
春桃抱着小石子儿立在一旁淡淡笑着,扫过她一眼,并没出声,与石头娘送一起送何氏一家人归家。
一直到五月底农忙过后,赵昱森与何文轩的书信才到了,除了单给小赵村和何家堡的,给何氏家也来了一份儿。
李薇在一家人殷殷的目光中,展开书信,几眼扫完,却是一愣,何氏忙问,“怎么了?!”
李薇笑着摇头,把信扬了扬道,“小舅舅已被安置在翰林院做庶吉士,留京。大姐夫在京城等着派官呢,具体什么时候有信儿,也不一定。他说再因为南边儿今年发了大水灾,京城中各衙门现在都忙着赈灾求灾这样的大事儿,派官的事儿可能要等一等。”
春杏把信取在手中去看。
何氏先是为何文轩一喜,接着又忧心的道,“文轩这一留京,千里迢迢的,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一回,石头要等派官,究竟要等多久?”
李海歆摇头苦笑,“我哪知道啊。”
李薇倒是想着信中提到的南方水灾这件事儿。听吴旭说,这两日到镇上卖鱼,也听人说起过南方的水灾,洪水所到之处,一片汪洋,大片大片的庄稼都被洪水淹没,若不是洪水之中隐隐露出的屋脊,上面漂着的衣衫与旧木盆旧木桶等物,过往之人看见,根本看不出是曾经往过人的村子,而以为是天然的湖泊呢。
至于中了进士后多久派官,她恍惚曾在哪本传记上看到过,说是一个五十岁上中了进士的学子,在家中苦苦等了三年,其间儿还给当朝的丞相写过三回书信,才最终得了个县令。
希望赵昱森的运气比这位老进士要好一些吧。另外,有小舅舅在,多少总会照应一些的吧?
春杏看完信了,也提起这南方的水灾来,唏嘘感叹。何氏一听这个,摆摆手,“嗨,你们是年纪小,没经历过。我十岁那年,咱们这里也发了一回大水,那个时候啊,正值麦收,何家堡地界的麦子被水埋得只剩下半截麦穗子,你姥爷姥娘趟着过腰深的水割麦子,我就跟在他们后面运麦穗儿,垫着脚尖儿,那水强强灌不到嘴里去,就这么一边吹着水,一边把麦子收到高岗上。麦子收的慢,到最后在水里都发臭了,那也得去收,不然就没饭吃……”
说到这儿何氏转头问李海歆,“那一年,你记得不,好象当时这村儿淹得更厉害一些吧?”
李海歆点头,看看屋外艳阳高照,丁点儿没有下雨的迹象,舒了口气儿才道,“那一年,李家村外逃的人口也特别多,八爷爷一家子就是那年走的,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也没个信儿。”
没过两天儿,李海歆去镇上送鸡蛋和酸笋子,到品香酒楼门口儿时,见酒楼门旁的台阶上坐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惊疑的问胡掌柜,“这些都是南边儿来的灾民?”
胡掌柜叹息点头,“可不是,瞧这拖家带口的,可怜人呢。”
李海歆望了望外面儿云层低垂的天空,与胡掌柜感叹了一番,赶着牛车出了镇子,刚走到半路,天空之中夏雷阵阵,再看天空之中铅云更浓,李海歆急赶着牛车,匆匆回了家。
浓得如重墨一般,在天空中翻滚的铅云,直到李海歆到家时,竟是滴雨未下,并且有逐渐南移的迹象。
何氏看见他松了一口气儿,埋怨道,“我跟你说过多少回来了,夏天雨来的快,出门带上雨具,偏不听,让一家子人都跟着担心。”
李海歆笑着抱起儿子,亲了一口,凝望着天空之中逐渐南去的阴云,跟何氏把在镇上的见闻说了说,何氏也唏嘘感叹一番。
时到六月底,镇上的难民突然多了起来,就连李家村也经常有难民们三五成群结成伴儿路过,也有留在村子里不走的,就在田野里场子里还有村郊的树林里逗留徘徊。一向还算安宁平静的李家村突然闯入这么些外来者,虽然他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即使是讨饭,也是老老实实的立在院门儿外,用虚弱无力的声音的哀求着,可随着人越来越多,村子里的人警觉性也逐渐提高,不敢再放任年龄还小的孩子四处疯跑着玩儿,哪怕是去邻家借个东西,也要把门儿锁上。
李家村的大部分村民对这些人也尽量保持着友好,讨饭上门,多多少少也会给点,多则两个黑面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