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座巨岳重重落在两肩,几乎要把腰杆压断。
受掖庭九姓供奉的神灵,那个披着粗蛮兽袍,手持人皮法鼓,仿佛集残忍、凶暴、邪恶等极端念头于一体的元巫尊,如今也像个鹌鹑缩在一边。
“半步、一步又有甚么区别?
道之一物,得便是得。
否则便如水中月、镜中花,皆为虚幻。”
纪渊眸中内蕴明光,他筋骨血肉与九窍石人合为一体,宛若蕴含无尽神辉,点点滴滴如亿万恒沙。
天生地养的造化悟性,亦随之归于自身。
若非如此,也不可能于短短片刻间,就将如来神掌总纲参悟出来。
“我是定扬侯麾下的骁将,执掌边关大营!
纪九郎,你纵有开府建牙的生杀大权,也不能未经内阁准许下,随意处置!”
董敬瑭将头埋低,全身筋骨震荡颤鸣,倾尽气血真罡才能勉强支撑,没有被彻底压进地底。
他深知纪渊这人行事无忌,以往实力还未突飞勐进,故而守着规矩唱对台戏。
如今臻至半步宗师,定扬侯府这道护身符,恐怕就要用处大减。
“你觉得本官还会在意郭铉?除非他敢冒着背上造反名声的风险,调动关宁铁骑冲杀北镇抚司。
不然,今日之辽东,谁人可以拦得住我?”
纪渊澹然一笑,全然不在意董敬瑭的垂死挣扎。
开府建牙四个字,代表着先斩后奏。
哪怕他就地斩了这位执掌魁字大营的辽东参将,事后无非递一份折子上去,解释清楚个中缘由。
“况且,仅供奉敬拜野神,勾结掖庭余孽这一条罪。
你十条命也不够填!”
纪渊心中杀机隐而不发,就像一口铡刀高悬行将落下,让人毛骨悚然。
“纪九郎,你的武道才情确实超乎我的意料!
以我所见,再怎么样超拔的天骄英杰,也要潜蛟在渊一阵时日,才能趁势而起,腾云驾雾!
可你却是不循常理,次次如此……”
董敬瑭额角青筋暴跳,眼中既有嫉妒艳羡,也觉得天道不公。
同样都是辽东出身,无权无势的军户小子。
凭什么他就要卑躬屈膝,四处做狗,认贼做父,坎坎坷坷爬到参将位子?!
“栽在你手里,本将心里服气,甘拜下风。
但白山黑水容不下一个无法无天的外来人,纵然你斗败定扬侯府,把我踩在脚底下。
贺兰关内外的将领都尉,各个府州的守备千把总。
你若不耗个十年八载,从上至下换一遍,是难成事的!
一棵参天大树盘根错节,枝叶主干是表面,扎得深才叫底蕴!
你饶本将这一次,我记你的情分,愿意主动跟侯爷陈明利害。
从今以后,辽东边将以你为尊。
侯府也可以收敛些跋扈爪牙,让东宫不再难堪,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董敬瑭头颅被寸寸压低,口中却是滔滔不绝,好似画饼道:
“太子爷这么器重你,只要于辽东边关挣下功业,入主兵部指日可待,尚书、侍郎唾手可得!”
纪渊充耳不闻也似,显得无动于衷。
他心如止水,轻笑道:
“南安郡主当面,你与本官明目张胆谈生意,把朝廷大事当成商贾买卖,真个好气魄!”
跪地不起的董敬瑭,顿感肩膀、腰杆上镇压的磅礴大力为之消散。
随后,他勐然抬头。
看到不远处有位青衣束腰的女子剑客,正是宣旨辽东的南安郡主。
这位辽东参将面皮抽动,心知上当。
其人神色惨澹,苦笑道:
“非要弄得两败俱伤么?没了定扬侯府做定海神针,白山黑水必定大乱!
这绝不是虚言恐吓,那些将领都尉,哪个没有受过来路不明的银子?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凡事留一线,才能好相见!”
纪渊平静垂眸,其人宛若风雪加身:
“都道书生‘文章写尽太平事,不肯俯首看苍生’,可武将吃人见血见骨,也不遑多让。
本官在辽东待过,知道运气不好倒霉些,一年四季旱涝大雪饥荒,赶趟似的没个消停。
董敬瑭,你难道真不清楚,户部拨调过多少银子?
军功谎报,杀良冒功,这些事又有多稀松平常?
我父亲当兵吃饷的时候,一颗响马的脑袋,能去上官帐中换五袋米、十斤肉。
然后,再由那些勋贵将种拿去,平步青云挣功名!
再狠辣点,屠个把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