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住脚。
你裴四郎再怎么长袖善舞,再怎么广结善缘,到了白山黑水顶个屁用!
终究还要回到拳脚上!”
裴途脸色微变,似乎没料到李严这个闷葫芦竟然想得这么长远。
这时候,巡夜归来的童关坐到火堆旁边,亦是附和道:
“李小旗讲得不错,咱们做下属的,要懂给上官分忧,才能体现用处,发挥长处。
说难听些,就算是养条狗,整天白吃白喝,迟早也会被主子赶出家门。
不会咬人、也不会叫,那又怎么让主子知道,你是一条好狗呢。”
裴途脸皮抖动,顿时有些难看,摇头道:
“童小旗,你这话……实在难以入耳!”
童关低头一笑,眉宇尽显冷冽道:
“事实如此罢了,咱们当不了为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那就要摆正自个儿的位子。
裴小旗是富家子弟,没吃过苦头,这才放不下架子。
可咱就图一口饱饭,承蒙千户大人赏识,才能有了官身,自当肝脑涂地。”
李严抬起眼皮,也许是看在共事许久的同僚情分上,难得提醒道:
“裴四郎,莫要仗着最早跟随大人,就掉以轻心了。
你没发现么?千户大人身边的能人异士,是越来越多。
那些盗字门的江湖人,什么张奇山、雷敢当、还有能召鬼神的鲁大先生,个个都身怀绝技。
等到辽东,你派不上大用,迟早要这帮人踩下去。”
裴途心头一跳,收起随意神色,连忙拱手道:
“多谢李兄弟、童兄弟的提点,是我松懈了。
咱们都从北镇抚司出来,乃千户大人亲手提拔的心腹,怎么能够被一群下九流压过去。
盗字门的本事再厉害,也就逞一时之强,想要镇住辽东的边关武将,还得看你我的手段。”
看到裴途听劝,李严也就不再多言,与童关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颇有默契。
以往纪渊只是百户,算不得一座有力的真正靠山,也就不必如此认真对待。
如今贵为千户,巡狩一地,执掌生杀大权。
而且还这么年轻,又深受东宫器重,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想要做这座山头,只在千户大人之下的得力干将,自然就得豁出性命,付出努力。
不然,就像童关所说的那样,免不了沦为丧家的野狗。
北镇抚司的三个小旗报团取暖,商量前程,盗字门那边也没闲着。
一座防风防寒涂满桐油的厚布大帐内,张奇山坐在轮椅上,时不时咳嗽两声,显得病恹恹的。
他眼帘低垂,轻轻望着装脏一派的鲁大先生,平澹道:
“我希望以后不再听到,盗字门中,还有人议论纪千户当家做主这件事。
那些杂音,倘若传得到我这里,就有可能落进纪千户耳中。”
张奇山看上去面色和气,并无任何责怪之意,可体内养的三道煞,宛如被油灯映照出的阴影,投在布幔之上。
好似饥饿难耐的豢养勐兽,随时都要挣脱主人的铁圈绳索,扑过来啃噬血肉。
这种森寒的气息笼罩而下,让大帐之内的几人纷纷感到不适,宛若针尖刺激皮肉,泛起层层的密集疙瘩。
“老朽谨记佛爷的教诲,以后不敢再犯。”
心高气傲的鲁大先生也是服软道:
“之前不晓得那个纪千户,竟是风水一门的传人,确实有些冒犯。
这是老朽的不对,还请佛爷再给一次机会,原谅则个。”
张奇山眯起眼睛,漏出一线狭长目光,似是思忖。
片刻后,方才笑道:
“鲁叔说笑了,你是阴门元老,更是盗字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我又岂会怪罪。
此前的那些罪过一笔勾销,日后不要再有了。
我在祠堂对张家的列祖列宗发过誓,无论是死是活,是好是坏,血咒自我这一代而终。
纪千户答应替我改命,他也确切有这个本事。
所以,盗字门下四派,只要尊我张家一家,就必须听这位千户的号令。”
鲁大先生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属于摸金一派的雷敢当亦是如此。
豢灵那支的掌门,曾经对于张奇山把盗字门交给一个朝廷命官很是不满,还想勾结外人。
然后……
隔天就暴毙家中,死相凄惨。
那时候,盗字门各派中人才深刻明白。
这位像病秧子似的张大佛爷,可不是庙里供奉的泥菩萨,没有半分火气。
深更半夜的山道旁,一座山头的两帮人马,彼此收拢手头上的力量,想要更得那位年轻千户的赏识。
篝火一堆堆,散发的热力渐渐熄灭,整个营寨仿佛都被浓稠夜色吞没进去。
忽然间,天地大响!
好似强弓挽动,筋弦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