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轻飘飘的目光,似有千万斤重。
压得自己抬不起头,直不起腰。
纵然有凉国公门生,大凉军旧部,作为依仗。
可面对龙气加身,挟带大势的东宫储君。
徐颎只感觉渺小得像是一株杂草,风往哪边吹,他就要往哪边倒,全然没有傲然挺立的本钱与底气。
“是,臣有错,应当认错。”
这位燕颔虎须,威风凛凛的兵部侍郎,上前迈出一步,依旧躬身。
以正三品之官身,对尚且是正六品的纪渊,拱手道
“此前,徐某有眼不识真英才,险些错怪功臣,埋没栋梁。
纪千户宽宏大量,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纪渊回过身来,面色平静,并不言语。
他对白含章也算有些了解,早就明白这位监国二十年的太子,绝对不会无的放失。
当着文武百官,如此厚赏于自己,必然是存了别样心思。
果不其然,白含章借着营关坠龙的幕后真相。
不仅让靠向凉国公府的兵部侍郎,栽了大跟头,从此沦为笑柄。
还给蠢蠢欲动的淮西勋贵浇了一盆冷水,让那些想做马前卒的朝臣晓得厉害。
相信要不了多久,正三品的兵部侍郎之位,就要另换他人。
那时候,文武百官就会更加小心翼翼,再也不敢明面触怒这位看似温和宽厚的太子殿下。
“白含章有三道金色命数加持于身,确实是手段过人,让人叹服。
他也知道,监国储君的威势,是用一分少一分,拿来压人落得下乘。
动不动杀头威慑,更是无济于事。
想要驾驭群臣,必须立威、再立德。”
纪渊心思浮动,好似洞若观火。
太子殿下这一招,叫做杀鸡儆猴。
借他这份功劳,煞一煞凉国公旧部的跋扈气焰。
“纪千户,你如何不说话?徐侍郎再向你认错呢?”
白含章脸上笑容更盛,故意问道。
他也没有料到,这个出身贫寒的辽东军户,竟然有颗七窍玲珑心。
封赏之前,只是对视一眼,目光交错。
没有任何的言语交待,对方就能明白意思。
这一点,殊为难得。
像是东宫曾经提拔扶持过的姜赢武、王中道。
虽然有着盖世奇才的武道天赋,但却欠缺这样的细腻心思。
所以,只能放入卫军之中,成为掌中所执之刀。
难以进入朝堂,堪当大任。
“他果真是一口锐不可当的神剑,权贵不能叫其折,宗师不能令其断!
日后出鞘之时,必定能够与本宫携手,光寒景朝四十九州,造就天地朗朗乾坤”
白含章面如平湖,胸中如惊雷激荡,有种发自内心的欣赏与喜悦。
“回禀殿下,臣不仅年岁气量更加狭小。
因此,不愿受徐侍郎这一礼。”
纪渊声音平澹,甚至没有投以多余的目光。
“你这人,还未坐上千户之位,便摆起架子来了。
三品侍郎之身,对你六品百户折腰,还不够么?”
白含章表面是厉声呵斥,脸上却是露出看出好戏的有趣神色。
丹陛之下,朝臣亦是缄默不语,无一人敢为徐颎出头。
兵部尚书姜归川更是转过身来,乐呵呵笑着,似是喜闻乐见。
执掌五军都督府的谭文鹰,从头到尾不发一言,高大的身形亦是纹丝不动。
便如他的正一品麒麟添坐蟒纹官服补子,高踞于云端,俯瞰凡尘。
“恳请纪千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受到这样的羞辱,徐颎气血直冲脏腑。
半生积累下来的英名威望,几乎于一日丧尽。
以后纪渊走得越远,站得越高,他今天这番谢罪的狼狈之态,就会传得越开。
一辈子也抹不掉!
就像凉国公当年打压宗平南未果。
反倒助对方一举踏入大宗师,官拜大将军一样。
“我有一问,还请侍郎大人解惑。
朝堂之上,文官的补子是飞禽,武官的补子是走兽。
可为何侍郎大人,你胸口的这个,既不像豹,也不像狼,却好似犬?”
纪渊神色冷漠,好整以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