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这院子,原本是礼部尚书宋岱的,后来他告老还乡了,也就空置出来,转手于人,”
白含章喝了一口茶水,起身道:
“他家的秋荷池风景不错,你带本宫去看看。”
这是要单独聊天?
纪渊心头一凛。
“是啊,后院景致很好,九郎你带殿下好生赏赏。
咱们都是粗人,也不懂得风雅,瞧不出什么。”
纪成宗心下会意,连忙站起恭送。
“你们就不用跟上来了。”
白含章摆了摆手,喝退贴身的近侍和护卫。
“天京城内,若真有人要刺杀本宫,凭你们也拦不住。”
他一手扶住玉带,一手背在身后,熟门熟路穿过廊道。
纪渊稍微落后半步,轻声问道:
“殿下以前来过?”
白含章毫不隐瞒,点头道:
“嗯,宋岱之前分属东宫,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太子一党。
本宫来过两次,一是赏景色,二是谈国事。”
你们?
纪渊敏锐把握到一丝情绪变化。
这位景朝储君,似乎没有将东宫视作自己的脸面?
“宋尚书既是东宫之人,殿下为何还要赐他告老还乡?
教子不严,算不上天大的过错,需要免去二品大员。”
纪渊语气带着试探,似是好奇问道。
“宋岱为人方正,办事得力,但他与学宫走得过近。
一直都想推动上阴学宫的变法,有意无意提了几次削藩、收兵。
所以,本宫借着他儿子宋云生私炼邪功的名头,去了他的职。”
白含章轻描澹写答道。
原来如此。
不过这是正六品百户可以随便听的吗?
纪渊嘴角一抽,心想太子还真实诚。
问什么,答什么。
“并非变法不好,只不过……许多事操之过急,容易弄巧成拙。
况且,本宫对上阴学宫的天理人欲那一套说法,没有什么兴趣,太过空泛。
反而是稷下学宫的王霸利义,物为人用,更贴合景朝所需。”
白含章来到秋荷池,天气严寒,荷花开得不多。
“臣自幼读书少,听不懂这些。”
纪渊好似充耳不闻,摇头说道。
东宫的幕僚谋士那么多,哪里轮得到他发表高见。
上辈子的那点儿建政见识,放到朝堂上勾心斗角都未必够用,何况提供治国方略。
“你是个装湖涂的高手,纪九郎。
本宫兴之所至,随口与人聊聊,也没想从你嘴里要什么法子。”
白含章微微一笑,话锋一转。
“本宫今日特地寻你,是给你做护身符来了。
凉国公性子霸道,东宫的谕旨未必有什么用处。
倘若真的进京,登门杀你,还真个没几个人拦得住。
本宫在此,他多少要给点面子,不至于一掌拍死你。”
纪渊似是有所触动,正色道:
“臣感激不……”
白含章没好气的抬手,止住年轻百户的惺惺作态。
“你这人脑后长反骨,鹰视狼顾,不是忠臣之相,干脆就别装模作样了。”
纪渊眸光一闪,轻咳道:
“殿下,臣为景朝立过功,也为景朝流过血。”
白含章双手负后,望着那一池秋荷,澹笑道:
“本宫又不是冤枉你要造反,忠臣有很多种,忠君,忠国,忠民,忠名……比方说宋岱,他是忠名,想做变法之人,为万世师表,青史流芳。
再就是谭文鹰,他是忠国,对朝廷尽心尽力。
至于你嘛,你跟忠君、忠国靠不上边,忠名也不像。
咱们如今见过两面,也算认识了,不妨且行且看。”
纪渊沉默以对,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位太子殿下心如明镜,照得透亮。
难怪圣人安心闭关,将景朝大权交出。
难怪燕王武功盖世,统率大军,从来未见半点不服。
难怪怀王、宁王,翻不起丝毫风浪。
“殿下也觉得凉国公会抗旨?”
思忖片刻,纪渊岔开话题道。
倘若继续再聊下去,他担心自己会纳头就拜,就此投入东宫门下。
四十六道命数,浓烈如华盖的金色气运。
赋予白含章无与伦比的气魄风度,叫人不由自主心悦诚服。
寻常人,根本难以抵抗,
不知不觉,便就受其影响。
连武曲骑龙,也只是稍作抵抗,无法摆脱。
“多半如此。”
白含章眉头皱了一下,轻叹道:
“按理说,本宫是储君,他是臣子。
拒接东宫谕旨,无异于造反。
自古以来,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