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弯月如勾,星子初缀墨蓝色的夜空,云雾淡扫。
在元飞白的陪同下,西宁披着一件轻薄的降紫色织锦斗蓬,琳琅一件霞色团蝶云锦披肩,在两排侍从手中宫灯的照映下,行到了回雪楼前。
此时,月光微泄、星子迷蒙,树影花丛中的回雪楼一片黑暗,不见半点烛光。
西宁公主略显讶异,还未开口,元飞白大步上前,连声击掌,三记之后,宴厅忽如点亮了星河的夜幕,从内到外由近至远,渐次明亮直至璀灿夺目,错眼间诸人仿佛见到了天上的琼楼玉宇神仙阁!一时惊呼声四起。
西宁公主自小由皇后抚养长大,奇珍异宝见得多了,早有了强大的免疫力。可今日一见这般美妙的景致,不由双目微睁,不用侍女搀扶便几步踏入殿内。越瞧,面上的笑容便愈浓,不住点头赞道:“美不胜收!天上人间也!”
三盏大吊灯,每个直径足有两尺长,碗口朝上,半圆型的灯面全是打磨后切成各个形状的贝壳一片片贴凑而成的卷草纹,在边沿处则是用打磨得形状统一的半弧形和长方条收边。最妙的是,灯的边沿上立着六只同样用贝壳铸成的鹦虣鸟儿,鸟儿腹中亦各有烛台。点燃后,明亮华美,别具风情。
十盏宫灯平悬在大厅顶端的两侧。六角的灯檐下四面体的灯身,灯身底部一圈打了珍珠璎络,这些珍珠用得还是明珠在越州城买的淡水珠子,光泽虽不如海珠,但挂在灯上做个装饰足矣。这六盏灯即可以悬挂,亦可手持,应用方便。端地是雅致可爱,令人一见倾心。
琳琅指着这宫灯对西宁故作委屈道:“姑母。表哥只肯送我两盏宫灯!”
西宁嗔笑着望了她一眼:“你下手倒快!”
十二盏壁灯,特意挑出色泽最白净的大贝壳拼成玉兰花的形状,微黄的灯光亮起时,玉兰花仿佛也随之绽放,这是月家姐妹最得意也最爱的款式。
另有十八支大小错落有致的精巧烛台铺陈在厅内两边的食几上,正燃着淡黄色的焟烛。
此时在殿内点灯的二十名仆从,恭敬得向公主行礼口中称颂道:“公主不日华诞,祝芳辰永驻,事事如意!”
西宁公主频频点头,转身对元飞白略为激动的道:“我儿有心了。”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刚刚回府的公主的丈夫、元飞白的父亲元涛。元涛年近四十,相貌俊朗,身形挺拔。站在秀美的公主身边,十足一对羡刹旁人的神仙眷侣。
他慢步踱入宴厅内,一边打量,一边笑道:“阿莹。飞白这礼物,你可称心?”
西宁公主小名阿莹。她笑着由丈夫牵住自己的手,叹道:“仿佛落在仙境般!”
元涛满意的对儿子道:“你对母亲如此孝顺,为父甚慰。”
元飞白笑道:“儿子可不敢独占功劳。也亏这工匠巧夺天工。父亲,是否当赏?”
西宁公主闻言,不由目视飞白,似笑非笑的道:“这灯具与你带给我的烛台同出一源。都是月家所做?”
元飞白一怔之后暗想:应是琳琅告诉母亲寿礼出自月家。
事实上,当西宁听闻琳琅说道“表哥这回的寿礼,是月向宁父女所制”时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连手中的茶盏倾侧出茶水打湿了衣裙也未发觉!
记忆中那个清俊儒雅的少年、已经深埋多年的秘密,被琳琅的一句话,再度翻涌上心头。
“正是月向宁父女。”元飞白并无刻意提到月明珠。反正赏了月向宁,便是赏了月明珠,没啥不同。
谁知西宁公主竟然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叹了句:“月向宁啊……”顿了顿,回过神般的道,“真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
元飞白总觉得母亲这句话,似乎另有所指。一时也无头绪。只笑道:“不是聪明人,也做不出这般漂亮的灯来。”又好奇的问道:“母亲莫非认得月向宁?”
西宁微微一怔,才道:“当年他进京前的盛名,我也有所耳闻。”忍不住瞧向琳琅,迟疑了一下,还是笑道,“琳琅你未出生时,月向宁曾在你父王的府中任过金匠一职。”
琳琅与元飞白皆吃了一惊:“竟有此事?!”
琳琅依稀想起,幼年时家中确实有不少饰物暗处刻着“月”字。想来,那便是月向宁过往所作?
西宁缓缓点头:“王兄甚是喜爱他的手艺。未想,多年后还能有这番机缘。”她仰望美伦美焕的灯具,露出圆润的下颌与优美的秀颈。这样的动作,再也无人能瞧见她眼中的感慨及忧虑。
月向宁回来了啊!
她一直知道,却又同那人一样故作不经意的姿态,怕是再也保持不住了呢。
元涛握紧妻子的手,小心体贴的道:“夜晚风大。早些回房莫吹了风。明日有你忙的。”
西宁含笑点头,与夫君相携而去。
琳琅亦告辞回府,临行前,只觉今日不虚所行,即大饱眼福,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