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御前侍卫的宿房里,除了小床之外,有桌有椅,还有硕大的衣柜。
在御前当差,玉柱肯定不敢多喝茶水,他也就是端起茶盏,闻闻茶香,略微润润嘴唇罢了。
时间还早,没到交班之时。
就在玉柱喝茶的当口,从外面进来一个人。
玉柱抬头一看,认识,敢情是辅国公塞勒。
塞勒的玛法,多尔博,本是豫亲王多铎的第五子,后来过继为睿亲王多尔衮的嗣子。
顺治帝亲政后,彻底的清算了多尔衮,命多尔博仍回豫亲王府,封为多罗贝勒。
豫亲王,也是铁帽子亲王之一,地位异常之尊崇。
塞勒的嫡妻佟佳氏,乃是副都统佟辉年之女。佟辉年,是隆科多之同族堂兄也。
所以,论亲戚辈份,塞勒还是玉柱的堂姐夫。
因整体抬旗的缘故,旗人中凡是姓佟佳的,基本都是玉柱的近支同族,也就是未出五服的正经亲戚。
江湖向来是实力论。
碍着佟半朝的缘故,高高在上的豫亲王府也认佟家这门亲,两家人经常性的互有来往。
“哟,玉柱弟弟,竟然是咱们两个住一屋啊。”
塞勒见了玉柱,显得格外的亲热,主动和他行了碰肩把臂礼。
同屋住着老熟人,还是亲戚,自然比陌生人要强得多了,玉柱便和话多的塞勒聊上了。
听说玉柱的膝下尚无子嗣,塞勒不由得意的一笑,说:“你姐姐很争气,顺利的替我生下了三儿一女。”
玉柱笑了笑,很可以理解塞勒的得意之情。
没办法,这个时代讲究的就是多子多福,无子就是绝嗣的悲剧。
失去了香火的供奉,哪怕是到了天上,也会过得异常之凄惨。
塞勒是個很热情的家伙,很快,就和玉柱打得火热。
他和玉柱约好了,明儿下值出宫之后,致美楼摆一桌上等的席面,他请客。
懋勤殿附房,就在乾清宫的右侧,走个几十步就到了宫门前。
快到上值的时辰后,玉柱整理了下衣冠,反手搭着腰刀,出门进了乾清宫。
玉柱到了静心斋的门前,挺直了腰杆,手搭刀鞘,往那里一站,倒也威风凛凛的像尊门神。
以往的静心斋门前,是没有侍卫站岗的,玉柱算是头一个了。
原本,玉柱以为,在静心斋门前,站两个小时,也就完事了。
谁曾想,老皇帝出门上肩舆之前,居然看见了玉柱,就招手把他叫了过去。
“驾前伺候着。”随着老皇帝的口谕,玉柱就跟上了大队伍。
乾清门的正中,已经摆好了御榻及龙案。
老皇帝正式升座之后,没叫玉柱走人,他只得硬着头皮,就站在老皇帝的右后侧。
皇帝处置政务的时候,玉柱抽空扫视了全场一周。
嗯,有资格参加御门听政的人,还是那么二十几个人而已。
今天,领衔跪奏的是,四阿哥贝勒胤禛。
老四是工部的管部阿哥,工部又是贪腐的重灾区。他上奏的内容,不是贬这个贪官,就是要杀那个污吏,弄得杀气腾腾。
因为,在君前奏对,全部都要跪着禀奏的缘故。
包括皇子阿哥在内的朝廷重臣们,一律都是长话短说,免得膝盖受罪。
偏偏,老四是个怪胎,就他敢长篇大论。
玉柱默默的望着慷慨陈词的老四,心说,晚年的康熙施的是仁政,怎么可能由着老四喊打喊杀呢?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导致黄河溃口,淹死了好几万人的家伙,居然只是被贬为庶民,流放琼州而已。
整个大清国,懂治水的能吏,也就那么少数几个人而已。
杀一个,就少一个!
当然了,玉柱听的时间久了,也听明白了。
黄河大堤,年年砸大钱去修,却又年年决口子。
除了贪官的原因之外,还和治水理念和手段的落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悬河的土堤,很容易在洪水来临之时,因内部管涌而破堤。
别说是如今的康熙四十六年呢,在钢筋混凝土大堤普及之前,堤内的管涌一直都是破土堤的主要元凶。
就在玉柱有些走神的时候,老皇帝忽然点了他的名。
“玉柱,你怎么看?”
玉柱简直被惊到了,在场的人,不是亲王,就是皇子阿哥,再就是大学士。
他算哪个牌面的人物,安敢多嘴多舌?
可是,皇帝发问了,玉柱又不能不答。
玉柱只得从皇帝的身后走出来,跪到御案前,小声说:“回皇上,欲防破堤,必防管涌。欲防管涌,则必须昼夜不停的拉网巡查。其所需人力、石料及草袋,异常之巨大,非几千人所可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