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突然有些羡慕沈安,“你敢和天下士大夫为敌,而官家都不敢,宰辅们也不敢,否则文彦博哪里能这般逍遥。”
“那是因为他们把自己弄在了一个笼子里。”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人都要活在这些规则里。大宋的规则就是士大夫牛逼,士大夫满血,士大夫……
这是祖制,从太祖皇帝开始,一溜皇帝为这个祖制背书,到了赵曙时,他算是个离经叛道的帝王,可离经叛道也得有度,所以他依旧在大框架里跳舞。
而沈安却是压根就没进去。
他就在边上蹲着,眯着眼,看似纯良无害。可实则他一直在挖坑。
“在皇城里我就觉着自己被困住了,想出来,却无能为力。”
赵顼看着有些忧郁,这让沈安很是诧异,“你会忧郁?”
“不能吗?”赵顼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
“你这般腹黑的忧郁,某看着就像是一头狼在冲着一头羊展示自己的慈祥。”沈安真的想把此刻赵顼的模样画下来,拿去给赵曙看看,让他看看自己以为纯良的儿子是如何的腹黑。
得意一笑的赵顼说道:“喜怒哀乐都得学,悲伤不只是痛哭流涕,无声的抽噎更能打动人心……”
尼玛!
这是成精了!
沈安问道:“元泽今日算是捅了个马蜂窝,宫中怎么说?”
“他当街让文彦博颜面扫地,连乔二都说此人够狠……”赵顼想了想先前准备的鸡腿,觉得那味道已经完全尝不出来了,堪称是无色无味。
“官家多吃了一碗饭。”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沈安回想了一下,好像赵曙如今站起来时,肚腩会顶着衣裳,越发的威严了。
中年发福在所难免,勿怪勿怪!
“吕诲据闻当场砸了不少东西,最后酒楼的掌柜苦着脸说小本生意,他只能黑着脸赔了钱。”
“我敢打赌,这也是元泽的安排。”赵顼赞道:“他的谋划总是这般让人解气。”
“某也准备了些东西,好歹让他们乐呵乐呵。”沈安笑的很是纯良。
……
文彦博回到家中,见书房前跪着一个儿子,就冷哼一声,随即进了书房。
他摊开一张纸,开始写字。
“阿郎,司马谏院求见。”
“让他来。”文彦博没有抬头,继续书写。
稍后司马光进来,文彦博恰好写完。
司马光看了一眼,不禁念了出来:“愿我常精进,勤修一切善愿我了心宗,广度诸念识。”
文彦博淡淡的道:“慌什么?急什么?怕什么?”
三个问题让司马光重新恢复了木然的模样。
两人坐下,有仆役奉茶。
“喝茶要凝神,否则你就是牛饮水。”文彦博一边说,一边缓缓啜饮,“茶水苦,却后甘,这便是人。有生皆苦,有生皆难,可要想做事,你就得越过这些艰难。
说越过艰难,说的简单,做起来却难。老夫想到了沈安作的两句诗。”
文彦博放下茶杯,吟诵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他起身走到案几边,重新书写。
稍后他写好了一张条幅,立起来后,司马光看到正是这两句诗。
“君实你拿了去,时常自勉。”
这是前辈的教诲,司马光恭谨接了。
这是教诲!
司马光心中了然,重新坐下后,他说了自己的担忧:“如今外面传言纷纷,更是有人说从今日起支持新政。若是不能挽回士气,以后还得继续蛰伏。”
嗯?
文彦博皱眉问道:“谁说的那话?”
站队很重要,而且你不能摇摆,否则两边都会把你当做是墙头草。墙头草的下场就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最后成为孤家寡人。
所以有人竟然敢在这个当口改换门庭,让文彦博觉得不可思议。
这得多蠢啊!
在这个当口就该站稳脚跟,如此度过低潮后,你再说什么支持新政,大伙儿也会说你是好汉一条。
司马光一怔,“那只是个九品官……咦!”
文彦博呼吸急促了一瞬,然后又平静了下来,他淡淡的道:“王雱做事可滴水不漏?”
司马光摇头,“不见得,有时因为倨傲和目中无人会犯错。”
“在这等时候鼓动人站出来说支持新政,你说是谁干的?”
司马光瞬间就想起了那张纯良的脸,脱口而出道:“沈安!”
那个缺德带冒烟的家伙,定然是他。
“只有他才能干出这等缺德事来!”司马光的菩萨模样崩溃了,“定然是他,王雱阴狠,沈安却喜欢坑人,这就是坑!”
文彦博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