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的长安,镇守雍门的戍卫营里,守将岑晖正在与兵卒们痛饮。
城门落锁,守将成了摆设,即便是大醉不醒面也不会找他。
“喝喝!”岑晖畅快的叫喊着。如今城中的主题是备战,再也不会有人追着他后面稽查,曾经克扣钱粮军饷之事,也就烟消云散了。
再者说,长安是大魏西都,就是真打起仗了,还能打到长安城下不成?他和其他几个守将盘算过,最多到郿县,洛阳的天子就得急着过来亲征了。小皇帝曹叡刚任一年就让人家打到长安,那还不得让世人,让后人笑话死?估计他爷爷和老爹都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酒足饭饱,他猛然想起明天一早夏侯楙要来城头巡视,不放心的他做了良久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还是城头查看一番,免得出了差错。
雍城城头,原本五步一岗的卫兵因为过年的缘故,已经变成了二十步一岗的松垮阵型。这些在大年夜还坚守岗位的人不是什么大魏忠臣,只不过他们都是在军中人缘不好,备受排挤才接到了这苦差事。个别人甚至是这个月才招募的新兵,等着充当阻拦诸葛亮北伐大军的炮灰。
“一二三四五六……”岑晖怎么也数不对,本来应该是偶数的卫兵,在他已经眩晕的意识里变成了单数。
算了,大过年的,有人站岗就不错了。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经过漆黑幽暗的箭楼时,他越想越不对,站立原地自言自语起来。
“不对啊。”
“哪不对?”一个冰冷的声音答道。
“刚才有个人,怎么别人持枪,他持棍呢?那根棍子我好想还在哪见过……”
岑晖皱眉说着,整个人在黑暗中愣住。
他故意沉了沉,手悄悄摸向腰间,然后屏住呼吸猛然回头。
“谁在说话!?!!!”
他最后见过的,是黑暗中的那双眸子。
凉丝丝的触感自喉头传来,他乏力的闭了沉重眼皮,裹着沉重铠甲的身体向后倒去。
在一个温暖的怀里,他慢慢睡着,停止了呼吸。
太和二年的元月,徐庶再次登了长安高耸的城墙。
前夜起便弥漫关中的大雪已经停歇,阳光在漫天遍野的雪地折射出耀眼金光,狂风拍面而来,融雪沿千年古城的斑驳城垣流下,宛若英雄迟暮的沧桑泪滴。
他不由得想起建安十六年的冬天,那是长安一次抵御大敌的日子。面对汹涌的敌军,曹操采纳谋臣建议,冻冰城以拒敌于城门之外。
如今诸葛孔明兵势远甚于马超韩遂,自己面临着曹孟德当年的危局。不过区别在于,这次他掌控一切,定要让孔明这只卧龙,带着他兴复汉室的痴梦,永远埋葬关中。
“老师,从斥候传来诸葛亮起兵的消息,已经是第十天了。”
夏侯楙穿着厚重的甲胄走到老师身边,共同眺望着即将成就自己不世功勋的广阔战场。
徐庶没有太过惊讶,与旧友对垒的一刻他期盼了太久,大战当前反倒有些木讷。
“还未探明走得那条路吗?”良久,徐庶才问道。
夏侯楙摇了摇头。“陇西那边听到了风声,但是迟迟没有见到蜀军先锋的影子。子午谷那边,谷道太过狭长,除非他们露头,否则根本无法探明。”
夏侯楙沉了口气,试着安慰自己沉住气。“不过无所谓,两条路我都派了重兵把守,就连褒斜道那边,也给了王双三千兵马。一旦听到风声,无需我将令,他可径入褒斜道抢占地利,以居高临下之势击退蜀军。”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地图在面前展开,夏侯楙随手指点,在险要处落子,与致命处出招,徐庶闭目随想,不住点头。
“总之,程武和夏侯霸在蓝田已经埋下伏兵,只要蜀军从子午谷中露头,就断无生天。”
年轻的都督张开五指,凌空一握,关中尽在掌握。
面对缜密的布局,徐庶脸没有丝毫轻松之色。
“楙儿,听说你扣下了天子的诏书?”老者沉吟着问道。
“是。”就像儿时被父亲责备一样,夏侯楙反倒高傲的抬起了头。
“天子有何旨意?你对为师也不想说吗?”徐庶追问着。
“天子……天子要御驾亲征。”夏侯楙背过手,发出不满的叹息。
徐庶微微点头:“老夫所料不错,小皇帝知道此战必胜,想来摘青桃子,树立天子威信。”
“什么天子亲征,根本就是曹子丹想来抢功!他自觉无法镇压司马懿、陈群等外姓重臣,便想要来抢占功!”
徐庶没有回答。他是韩信的信徒,历来相信兵卒如箭,多多益善,如今夏侯楙为了保住统帅之位,拒绝关中数万精兵,不知到底是明智,还是千虑一失。
不过不要紧,这几十年来,无论是官渡之战,还是赤壁之战,亦或是殷鉴不远的汉中、夷陵之战,决定国运的大战似乎都是兵少的战胜了兵多的。
如今,历史的这一页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