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片盘生的草藤,池砚接过沈九递过来的香炉等物,在主厅门外的台阶摆开。
一向爱洁的沈芳洲,不等沈九铺好蒲团,已经前一步,跪在满是灰尘的青砖石地,深深地俯首于地。
“爹、娘,儿子带媳妇儿来看你们了!”
杜若跟着他在旁边跪下,听到这句,只觉喉咙里一堵,眼框就红了。
一代名将,世代忠良,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却死在自己效忠的皇帝手里,全府下几百口,除了沈芳洲之外无一活口。
甚至,夫妻二人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想一想,就要心酸。
二人身后,秦观与花四娘、沈九等人也都是郑重跪下,向着大厅郑重叩首。
缓缓弯下身,杜若也俯首于地,郑重祈祷。
沈将军、沈夫人,若二位在天有灵,一定要好好保佑你们的儿子,让他……
此生平安!
池砚取过酒杯,倒好酒,捧到二人面前。
“少爷和夫人……给王爷和王妃敬杯酒吧!”
大婚之时,沈芳洲根本没有当回事,连拜天地都是不耐烦地糊弄过去。
那时候的他还远远没有认同杜若,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自然更不会带她来见过父母。
这一杯,是杜若这个儿媳妇,敬给公公和婆婆的第一杯酒。
两人伸手捧过杯子,举到半空,敬了敬,缓缓地洒在石阶。
三杯酒。
三个头。
两人又一起为死去的冤魂,烧了纸钱和祭品。
沈芳洲长身而起,伸臂将杜若也扶起来,帮她拍拍裙衣的土尘:“夜重天凉,回去吧。”
杜若拉住他的衣袖:“我能四下看看吗?。”
每天春猎,父亲和母亲也都会带他入京城,在王府里住一段时间,这里也算是沈芳洲长大的地方。
“你们不必跟着!”
沈芳洲伸过右手,沈九忙着将灯笼递过来。
接过灯笼,沈芳洲信步向前,杜若迈步跟过来,很自然地伸过两手抓住他的胳膊。
沈芳洲转过脸看她一眼,右手合拢握住她的手腕。
“小心脚下!”
二人提着灯笼走进后院,秦观重新回来,挑袍跪在香案前。
“王爷、谷主,少爷已经成亲了,夫人是个好姑娘,二位在天有知,也可以安心了。”
说到后面,老人家已经有几分哭腔。
花四娘站在旁边,一向冷情的妇人,也是抬起手臂拭了拭眼角。
沈九没说话,只是在黑暗中吸了吸鼻子。
灯笼的光,只是照亮四周不大的范围。
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隐约还有一些虫鸣。
不知道是野猫还是夜鸟,从藤枝间钻出来,杜若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向沈芳洲身边靠了靠。
沈芳洲停下脚步,“天黑不好走,回去吧?”
“不要!”杜若展开手掌,将掌心贴他的,指尖从他的指缝里钻出去,人就向他转过脸,“芳洲,我想去你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
女孩子手指微凉,紧紧地贴在他的掌心。
那么纤细的手指,似乎轻轻一捏就能捏碎,偏偏又透着几分执拗。
沈芳洲轻轻合拢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