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德也皱眉道:“陛下病重,但方才召见我等时,尚算清醒,我可以确定,这三道诏命就是陛下真实意图,绝不会有假!”
赵匡胤不甘心,又低喝道:“可陛下如此安排,驸马当真甘心?”
张永德大为恼火,厉声道:“赵匡胤!你放肆!陛下圣意容不得你质疑!我张永德此生唯陛下之命是从,若你再敢多言,休怪我以欺君罔上之罪将你拿下问罪!”
赵匡胤紧咬牙关,双目深处划过厉芒,深深看了眼张永德,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朱秀。
他有些明白了,陛下和朱秀已经达成某种协定,或许是妥协,或许是交换,但总之,陛下在自己生命垂危之际,选择把皇长子和江山社稷交到朱秀手里。
而张永德,追随陛下十几年,最是明白陛下心意,对陛下忠贞不二。
他选择支持朱秀,也是出于对陛下的忠诚。
赵匡胤深吸口气,他明白在这场至关重要的权力争夺里,他失败了。
“臣赵匡胤对陛下忠心可鉴!但同时,臣只会忠于陛下、忠于大周!”
赵匡胤面朝柴荣所在方向叩首,起身深深看了眼朱秀、张永德,转身大踏步离去。
张永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叹口气:“我不怀疑他对陛下的忠诚,可日后就不好说了。”
张永德看着朱秀:“他不会甘心屈服别人,特别是你。”
朱秀澹然道:“眼下当务之急是护送陛下返京,等朝廷大定,或许他能想明白。”
张永德苦笑摇头,他可不认为赵匡胤是会屈服的人。
“驸马,我希望你随我一同护送陛下返京。陛下的嘱托,我希望由你亲口来告诉朝臣们。”朱秀诚恳道。
张永德微微凝眼:“你当真希望我入京?”
朱秀坦然一笑:“我们相识十几年,我朱秀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不可否认有些时候我过于奸诈,但对待朋友,我一向真诚。”
张永德深深看他一眼:“好!”
翌日一早,圣驾启程返回开封。
内殿亲军护卫天子辂车出城时,朱秀收到消息,赵匡胤带马仁瑀等将领天明之前出城,朝郓州方向而去。
“启禀殿帅,末将有要事急报!”
绵延一里多长的队伍正中,石守信满头大汗地找到朱秀。
“何事?”朱秀皱眉道。
一向沉稳的石守信,此刻竟然有些慌张:“昨夜点卯,有一名内殿军士,不知所踪!”
“什么?!”朱秀大吃一惊,瞬间就想到,只怕是赵匡胤安插的眼线,连夜出城赶回开封传递消息去了。
如果让留守开封的符金菀、张美、吴延祚等人提前知道,皇帝已经处于弥留之际,而赵匡胤出镇郓州,朱秀接任殿前司军权,奉驾还京的话,这帮人狗急跳墙之下,只怕会闹出大乱子。
“去请驸马过来协商。”朱秀沉声道。
没过一会,张永德从天子辂车赶来。
得知此事,张永德也是大为震惊。
“澶州消息虽已封锁,但内殿亲军知道的人不少,偏偏又是内殿军士无故失踪,八成是如你所说,赶回开封报信去了。”
张永德面色凝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此事如果处理不好,必将引起开封内战。若朝廷有失,你我岂不是愧对陛下重托?”张永德沉声道。
朱秀也从最初的惊怒里镇定下来。
“梁王还在宫里,不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危及到梁王安危。”
张永德点点头,唤来传令兵怒喝:“传令全军,火速向开封进发!”
三日后,赵匡义接到澶州密报,第一时间造访东京留守吴延祚、大内都巡检张美,三人在张美府上秘密合议,决定入宫求见贵妃符金菀。
“你说陛下已经龙驭宾天?”符金菀惊愕片刻,音调拔高,听上去有些尖细刺耳。
赵匡义忙道:“尚且不敢确定,只是陛下已有多日不见外臣,只有朱秀、张永德、石守信三人能够近到御前。
可以肯定的是,陛下病重垂危,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符金菀抿紧嘴唇,妆容浓艳的脸上神情复杂,却没有多少感伤。
吴延祚道:“朱秀、张永德护送圣驾已在返京途中,等二人回京,宣布陛下遗诏,朝政大权势必落入其手,我们还需早做准备才好!”
宣徽北院使昝居润慌张道:“宋国公去了郓州,没有他在,殿前司军将恐怕只会听朱秀、张永德二人军令,这该如何是好?”
张美目光阴沉,看向赵匡义:“赵主事怎么看?”
在场众人里,赵匡义职位最低,但他是赵匡胤的亲弟弟,赵家在开封的代表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