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似乎颇为投缘。
陶谷有才不假,但其为人却被人所不齿。
王溥对他向来是敬而远之,没想到这次借着大考机会,此人竟然能拔得头筹,进入天子视线。
王溥一时拿不准朱秀和陶谷的交情有多深,不好得贸然开口,以免得罪人。
朱秀笑道:“陛下先前有言,此次大考不论品性德操,只论才学能力,故而臣和王相公在去除封名后也并未将陶谷名字划掉。如果陛下觉得不妥,可以在奏对之后,不对其职位进行调整,只对其赏赐勉励一番便可。”
柴荣迟疑了下,“罢了,还是先听听此人会如何奏答再说。”
很快,陶谷和王朴联袂到来,拜礼过后,二人分坐在朱秀之后。
柴荣笑道:“文伯公,自从离开澶州,朕可是好久没跟你促膝长谈了。”
王朴忙微微鞠身道:“臣也许久未曾当面聆听陛下教诲。”
柴荣大笑道:“文伯公也变得圆滑了!在澶州时,朕与你谈天说地,哪次不是朕倾听你教导?文伯公乃上辅之器,在学问方面,朕有自知之明,可没本事教诲你!”
王朴微微皴黑的脸有些赧红,拱拱手低声道了句:“臣惭愧!”
王朴,人如其名,从外貌就透露一股朴实无华之感。
出了宫城脱下官袍,混迹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像个木讷憨厚的樵夫。
陶谷低垂眼皮,有些坐立不安地扭动身子,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在场之人里,属他的年纪最大,也属他的地位身份最不起眼。
王朴是陛下在澶州时的旧臣,又得先帝当面赞誉,看得出陛下对他相当欣赏。
王溥也是先帝遗命左理朝政的大臣,能力出众,深得陛下信赖。
朱秀就更不用说。
唯独他陶谷,年纪一大把,当个右散骑常侍,看似高官显贵,其实没多少实权,在京城官场只算边缘人物。
这次要不是提前找朱秀探口风,只怕也轮不到他进宫谒见陛下。
霎时间,陶谷满腹辛酸委屈,眼眶都差点湿润了。
和王朴说笑了一阵,柴荣看了眼陶谷,澹澹道:“陶卿家此次两篇文章写得不错,朕看过后也多受启发。”
陶谷忙恭敬揖礼道:“区区拙作不敢得陛下赞誉!陛下广开言路,诏令臣子建言献策,老臣纵使绞尽脑汁,也要为陛下新政略尽绵薄之力!”
柴荣笑了笑,态度还算谦卑诚恳。
“在《平边策一文里,两位卿家都主张‘先南后北’,朕想听你们当面说说,其中理由是何?”
王朴略感惊讶地看了眼陶谷,没想到此人的观点竟然和他一致。
陶谷的才学王朴也有所耳闻,但从他发表在东京时报上的文章来看,他对民生政务军略这些涉猎极少。
没想到这次借着大考一鸣惊人。
两人相互谦辞一番,陶谷先开口道:“回禀陛下,老臣之所以得出此观点,其实也是受朱侍郎之前的几篇文章启发!
一篇是三年前朱侍郎从江宁归来时,献上的《江南各界情报概览,二是不久前那篇论煌煌之功的惊世名作。”
柴荣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朱秀一眼。
朱秀羊作惭愧地低头拱手。
陶谷又道:“纵观我大周,地处中原,可谓三面环敌。其中以辽国契丹威胁最大,江南唐国次之。其余蜀国孟昶、吴越钱氏、荆南高保融、岭南刘氏都是疥癣之疾,只等天下大势论定,这些割据势力自然土崩瓦解。
契丹人占据幽燕地利之险,窥伺河北乃至中原腹地,以至于不得不以重兵屯扎边塞。
唐国凭大江之险,无力北进,只想偏安一隅,本不足以为惧,但若是将来我朝北出边塞与契丹人决战之时,唐国跨江来攻,造成我朝腹背受敌之势,难免顾此失彼。
不若趁辽国上层争权夺利政局不稳之际,先攻淮南取钱粮富庶之地,而后观天下形势,再做研判,决定是北进收复幽燕,还是继续跨江攻唐国。”
陶谷侃侃而谈,柴荣倒也听得仔细,不时点头表示赞许,陶老头受到鼓励,更是精神大振,唾沫横飞。
王溥和王朴也对他刮目相看,抛开品性不谈,就凭这番言论,的确可见真才实学。
柴荣想了想道:“按照陶卿观点,所谓先南后北,其实是先取淮南,然后转而向北收复幽燕?”
陶谷忙道:“先取淮南充实我朝人口、钱粮,断江南一臂,之后两国跨江相望,再依天下形势决定南北先后。”
柴荣皱着眉头,缓缓点头。
陶谷的意思他听懂了,唐国虽然不足为惧,但想要短时间内攻破也不容易,不如先取淮南之地,与唐国划江而治。
之后如果北方有战机,还是应当先取幽燕为重。
夺取淮南之地,唐国就只剩长江天险可守。
周军想要跨江而击,要整备战船、训练水军,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