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方向,鳞次栉比的房屋楼阁,纵横交错的街巷,看不见往日的民间烟火气,听不到孩童嬉闹声和商贩叫卖声,只有屋舍燃烧的浓浓黑烟直冲云霄,和街巷里爆发的厮杀战斗声不绝于耳......
他想到三年前邺都大军南下,开封城也是如这般混乱。
那时他跟随大军在城外,进了城,推翻刘汉朝廷,从叛党乱军摇身一变成了开国功臣。
开封城太平了三年,如今再度陷入动荡。
生活在都城的百姓似乎都有一颗大心脏,还有对于危险的敏锐嗅觉,每逢混乱动荡之际,他们都能听从当权者的命令,安心待在家中闭门不出。
等到局势稳定,用不了多久,这座都城就能恢复烟火气,熙熙攘攘,喧嚣依旧,再沉重的伤痛也敌不过时间的抚慰。
曹彬随意地翻看名单,每当有传令兵汇报进度,他就用指甲在名单上对应的官职名字深深划一道。
每一道痕迹,背后或许就代表十几条人命。
曹彬太过于沉着冷静,这位只比朱秀年长两岁的青年将领,在这场动乱里表现出的沉稳令人惊叹。
“看来今日之事,曹兄早有预料?”朱秀忍不住道。
曹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身为郭威第二任继室夫人张氏的外甥,算是边缘皇亲,曹彬或许早在朱秀之前就得到消息。
朱秀摇头道:“既然如此,官家为何不让曹兄直接率领虎翼军行动?还非得指派我当这个都指挥使?”
曹彬坦然道:“我威望不够,官家担心我压不住这群骄兵悍将。虎翼军是朱侯爷一手创立,九成军士都是你从各军中亲自选拔,由你出面,能够确保全军上下如臂使指。”
朱秀看他一眼,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站不住脚。
虎翼军虽是他参与创建,但在中央集权的大背景下,他个人的威望绝对不足以超越军规和朝廷制度。
只要兵符印信在手,不管是谁,都能拥有合法的调兵权,没有他朱秀,换曹彬上也一样。
曹彬看出朱秀还有疑惑,指了指南城和东城方向:“开封内城皆由侍卫司所辖兵马驻防,唯独宫城交由殿前禁军驻守,其中道理,朱侯爷还不明白?”
朱秀勐地愣住:“你的意思是....”
曹彬没有继续解释,英俊脸庞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朱秀勐然间反应过来,睁大眼睛,浑身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通体泛冷!
他明白了,侍卫司三大军团进驻内城,不光是为了剿灭二王逆党,更是为防范殿前禁军!
确切的说,是为了防范李重进!
开封内城西、南、东三面驻守侍卫司三大军团,唯独把殿前禁军放在宫城,根本就是三面合围之势!
一旦李重进的殿前禁军在宫城里有任何异动,近十万侍卫司兵马就会从三面围攻。
殿前禁军不过三万多人,更何况宫城里绝对不止李重进一支兵马。
朱秀想到一人,王审琦,这家伙传旨完毕就返回宫里,行踪诡秘。
王审琦是铁骑军副都指挥使,正是隶属殿前禁军,在李重进手下带兵。
铁骑军是殿前禁军的马军精锐,只需要一纸诏令,王审琦就能率领全军倒戈!
郭威让李重进率领殿前禁军进驻宫城,看似把自己的性命和朝廷安危交到这个最信任的外甥手里,其实是把他带在身边,亲自看管!
实则背地里早就做好万全准备!
朱秀惊骇莫名,浑身如坠冰窟!
如此说来,郭威让他当这个虎翼军都指挥使,还把兵符印信交给他,实际上是怕他跟李重进内外勾结,趁乱行不轨之事!
来到军中,身边有曹彬,他就算真想趁乱干点什么,也绕不过曹彬这一关!
难怪那份名单有一摞厚,上面的一些名字,其实跟王峻王殷没多大关系,而是跟李重进关系密切....
朱秀两眼呆滞地看着曹彬,嘴角抽搐,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曹彬的手从一直摁住的佩刀上松开,抱拳笑了笑:“朱侯爷莫要多心,须知官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位传承,国家安稳。
今日过后,朱侯爷的忠心和坦诚,官家会明白的。”
朱秀哭丧着脸,满心只有四个字:帝心难测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
如果今日他表现出任何异样,曹彬手里的雁翎刀绝对会毫不留情地砍下来。
朱秀用力揉搓冻得发僵的脸,苦笑道:“李重进的确是条浑牛,冲动又莽撞,可他并不傻,心眼也不坏,绝对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曹彬凝望西城上空飘散的黑烟,澹澹道:“是非黑白官家看在眼里,自然会有甄别。任何赤子之心沾上权势二字,也难保不会变质。
李重进借整顿禁军为名的所作所为,让官家感到失望....”
朱秀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因为之前整顿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