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江宁城,丰储仓码头,一艘货船侧降下一条乌篷小船,朱秀、潘美、胡广岳三人登上小船,船老大带着一名船工摇橹,划着小船驶入夜色,往方山方向驶去。
顺河而下,小船行进迅速,船老大对江宁城内的河道非常熟悉,很快便来到靠近白子桥的地方。
三人皆是黑衣黑袍,腰佩手刀,又摸黑出动,用脚底板猜也知道,此去一定不是干什么好事。
船老大却管不了这些,跑了半辈子船,不如提着脑袋干这一趟挣得多。
反正他是荆襄人,亲人都在老家,拿了钱跑路,任这江宁府的官差找到天边也别想找到他。
这一辈子才遇见一次挣大钱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想到这些,船老大划船越发卖力了。
朱秀坐在船头,望着远处黑夜下刚硬的山嵴线,好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恶兽,能把擅入之人撕成粉碎。
一个时辰前,第五都的军士传来消息,的确有路人看到拱圣军旗帜的队伍走过白子桥,护送一辆马车进了聚景苑。
联系查桧禀报的情况来看,周翎接到周宪离开普济寺,的确没有回太傅府,而是直接去了聚景苑。
朱秀有些不放心,但又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不放心,安排查桧护送朱武一家先到城南徐府暂避。
徐府便是徐铉的府邸,朱秀早就让查桧打听清楚,徐铉如今担任吏部尚书,挂参知政事衔,算得上朝堂大员,有副相之权。
把朱武一家送到徐铉府上,请他代为照顾,相信他能妥善安置好。
朱秀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就是好奇偷摸到聚景苑外瞧一眼,没有其他想法,明日一早就去徐铉府上,接了朱家人就出城....
毕竟经历这么一遭,周宪将来恐怕没有机会再嫁给兔牙小胖子李从嘉了。
因为自己导致人家没了当皇后的命,总该表示一下歉疚。
只要确定周宪平安无事,他就让船老大调头折返。
潘美拎着匕首在船挡侧刻字,弄得察察响,朱秀听在耳朵里,不知为何感觉无比烦躁。
“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朱秀没好气地扭头喝道。
潘美瞥了他一眼,哼了哼继续埋下头刻字,嘴里都都囔囔:“留封遗书,免得死了也无人知道....”
朱秀叱道:“说什么胡话?又不是让你闯聚景苑劫持李弘冀....”
潘美瞪着眼道:“那可说不定!周小娘子被送进聚景苑去了,你想救周娘子,可不就得绑架李弘冀吗?
这里是江宁,咱们是大周臣子,跑到人家的地盘绑架人家的太子爷,可不就要掉脑袋吗?”
“我何时说过要救周娘子?人家服侍唐国太子,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上皇后,哪里需要我救?”朱秀说这话时心里虚得慌。
潘美盯着他满脸讥诮:“若非不舍得看着周娘子落入李弘冀之手,你怎么会突然改主意,要亲自跑到这聚景苑瞧瞧?”
朱秀眼神躲闪,故作狡辩:“周娘子毕竟是因我之故才进了聚景苑,我来看看,确保她的平安有何不妥?”
潘美嘲笑不已,气得朱秀冲他龇牙咧嘴。
“侯爷快看!”
警戒四周的胡广岳突然站起身,指着前边不远,白子桥桥下低喝。
朱秀和潘美起身望去,只见黑漆漆的水面上,借助倒映的月光,似乎有什么东西漂浮在桥洞下河道岸边。
“俺地亲娘嘞!是个人哟!”闻讯赶来的船老大习惯了夜里望水,定睛看了几眼,吓得一拍大腿。
众人心里皆是一惊,再仔细看看,的确是个人影一半趴在岸边,一半泡在水里。
“划过去看看!快!”朱秀心里一突。
船老大犹豫了下,潘美瞪眼道:“还不快去划船!”
“是是是!”
船老大不敢违命,招呼船工抬起浆橹卖力划船。
船只缓缓靠近白子桥,桥洞一侧,有个人影趴在岸边,半身泡在水里。
胡广岳跳上岸,先警惕看看四周,然后才蹲下身用力翻过那人的身子。
“侯爷!是冬梅!”胡广岳大吃一惊。
那浑身冰凉,黑发覆面的人竟然是周宪婢女冬梅。
“快把她抬上岸!”朱秀顾不得惊讶,纵身跳上岸,三人合力把冬梅拖出水面。
“她后背中了箭!”潘美沉声道,轻轻按压箭伤,面色变了变,“箭簇扎得深,怕是伤到腑脏!”
箭失已经折断,还有半截留在冬梅的身体里。
她全身几乎凉透,鼻息下气若游丝。
朱秀深吸口气,轻轻摇晃:“冬梅、冬梅?”
连续呼喊了好一阵子,冬梅才艰难地睁开眼缝,等到看清楚眼前之人,冬梅气机微弱的身子突然迸发出最后的力量,紧紧抓住朱秀的胳膊,用沙哑细弱的声音说道:“小、小姐被周翎骗了....他、他要把小姐送给太子....求、求褚公子救、救..